太陽很暖，被子很軟，伊好將臉埋進被子裏，半夢半醒，自覺地嗅著上麵的清香。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裏有個女人將她摟在懷裏，她的頭就貼在女人的肚子上，裏麵居然有心跳的聲音，輕緩的，柔和的。
她不敢動，怕驚掉了這緩慢得快要消失的心跳。迷迷糊糊，朦朦朧朧，她似乎又要睡著了，夢裏的心髒終於又有力的跳了起來。
“砰！”
什麼重物砸到了玻璃上，聲音竟然砸進了她的夢裏。心跳越來越遠，她的意識越來越清醒。伊好緊張地抓緊被子，卻又鬆開，不能動，再動，真的就要醒了。
樹枝刮在玻璃上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夢裏的懷抱終於淡化，任她怎麼挽留，終究散去。她抓了一把被子，餘下的睡意消失殆盡。
伊好睜開眼睛，光腳下床，走到窗邊，抓住窗簾，氣得奮力一拉。看起來一塵不染的窗簾，還是揚起了一顆顆細小的灰塵。
趴在窗上的男孩一隻腳踩在不鏽鋼護欄上，一隻腳踏在玻璃窗上，白色的板鞋下麵一小道汙跡。他一手抓住水管，一手舉著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變換著角度時不時一陣亂捅。
窗簾的嘩啦聲引得他低下頭來，對上的是伊好盛怒的小臉。他敲了敲窗，指著上麵的旋轉栓，示意她開窗。
伊好往上看了看，白色的紙飛機掛在分叉的枝椏上，那高度，是顧延廷踮起腳尖也夠不著的。
伊好愣了愣，快速轉身跑出去了。她想起前幾天容奶奶買回來的幾根細竹葡萄架，有兩米多長。伊好匆匆跑到後院，撿起一根最長的，又匆匆跑回房間。
等她滿意地將竹杆拿到房間時，顧延廷已經蹲在護欄上，手裏拿著紙飛機，生氣地盯著窗戶裏麵的她。烏黑的眼珠就那麼一直盯著她，本來盛怒的目光在看見她手裏的東西時卻變成了驚詫，轉而是毫不猶豫的笑。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長時間地看著一個人的眼睛了，那雙眼睛，桀驁，遙遠，可此刻她卻感覺到了溫暖，強烈刺激的那種，讓她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顧延廷敲了敲窗戶，又指指旋轉栓，伊好才回過神來，放下手裏的竹竿，衝過去打開了窗戶。
“給。”肉嘟嘟的手上有些傷痕，食指中指夾著的紙飛機悠悠飛到她麵前。伊好抬頭看了他一眼，距離太近，她看見了他鼻翼上的汗珠時，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但左手還是伸了上去，接住了紙飛機。
“這是我折的最好的一個，但還是沒你折的好，你的飛的特別遠，你還能讓它飛回來，是不是？”顧延廷見她低著頭，索性坐下來，盡量與她平視。
伊好疑惑地看著他，他怎麼知道？
顧延廷得意地笑了笑，一把抹去額頭的汗珠，順手擦在伊好睡衣的下擺上。他的表情太自然，連伊好都不覺得他這動作有什麼不妥。待看見上麵的汙跡，她才本能地皺起了眉頭。
顧延廷敲了下她的頭，讓她乖乖聽他把話說完：“你站在這裏，就是我現在站的地方，玩飛機的時候，我湊巧看見了。”
看見她站在懸空的護欄上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遇見鬼了。他差點搖醒旁邊睡著的父親，幸虧看見了她拋出的紙飛機轉了個彎又飛回她手裏。黑漆漆的窗戶外麵飄著一個散發的女孩，瘦削的身材真如鬼魅一般，隻有那隻接住飛機的手，讓他確定她不是鬼，是人。
從睡衣裏露出的熒光手表，他曾經也帶過。
車子轉彎的一瞬，他才想起，這棟房子的這個房間，住進了一個新來的小姑娘。
“你膽子倒是不小，不過，這護欄挺結實，隻要你不想，鐵定是摔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