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下去的時候,我還坐在馬房的欄杆上麵。
在下午的時候,我去草料房抱來了一大捆草料,拋在食槽裏麵。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坐在一邊了。他給自己燒了一壺開水,在裏麵泡了一把山楂和兩塊冰糖。他捏著一個小銅杯,往裏麵不斷的倒著山楂茶。他看見我隻把草料隨意的放下,就搖了搖頭。
“維多,你得把草都鋪開。馬兒都聰明的很,見不得誰多誰少。”
他讓我去一邊的草叉子,去把食槽裏麵的草料均勻地撥開。兩匹馬警覺的嗅了嗅草料,又看了我一眼,這才開始埋下頭去齧食草料,它們往嘴裏塞滿了草料,咯吱咯吱的咀嚼著。
“你下次喂它們的時候,得讓他們先聞你得手,不然它們不會記得你的好的,也不會喜歡你。”
老頭子見水沒有了,就拎著水壺走了。
我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坐在馬房的欄杆上麵。一開始覺得特別難聞的氣味到現在覺得也不是特別難以忍受了,兩匹馬吃完了草料就慢悠悠的退回了馬房裏麵,一匹馬嗅了嗅另一匹的脖子,然後埋下了頭,不再有動作。
太陽墜落,大地昏黑。
群鳥歸巢的時候,在場院裏麵熱鬧了最後一陣,然後便歸於沉寂。
我餓了。
我想念在阿列克謝身邊的時候的食物,我想到了塗抹著蜂蜜的烤鵝、用果子酒和糖汁熬製的鴿子湯、嘴裏咬著蘋果的烤乳豬、香氣四溢的羊肉燉蘿卜。這些東西真好吃啊,可是現在一樣都沒有。老頭給我留下了一大片白麵包和一小杯葡萄酒,他說這是管家吩咐過的,一開始來的馬童能吃上一個星期的白麵包和幾倍葡萄酒,之後就隻能吃黑麵包,就著燕麥粥咽下去了。
我怎麼跟老頭解釋我不是馬童都沒有用,老頭子搖了搖頭,“真把自己當少爺啦。”
羅曼諾夫堡裏除了死掉的哪一個,家裏還有三個馬童,來羅曼諾夫堡的時候,那一個跟在我們身邊的馬童是頭。
他來找過我,說要告訴我一些規矩。
“以前的那個,每天會把他的麵包和燕麥粥分我一半。不是我貪吃,而是我要讓他記得我是他的頭。這是規矩,”他煞有介事的說,“但是他不聽話,總是偷偷的藏起屬於我的那一點麵包,還把燕麥粥喝的隻剩一兩口才送來。我,很不高興。你知道的,所以我把他溺死在河裏,我想你應該聽說了。”
“胡扯,”我不想搭理他,克裏斯托弗還騙我吃過人肉呢,“馬房的那個老頭說馬童是在我們去庫丹的時候溺死的,你當時根本不在這裏,你在幫我趕馬!”
“呃```我有說過是我殺的嗎?是我讓我的朋友幹的,”他回頭指了指他身邊的兩個人,“我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狂徒。你不要激怒我們,最好不要激怒我們,不然某人就要被```,”他用一根手指在脖子上麵假想了一支匕首,從左向右拉開。
“你們要幹什麼?”我看著他們三個人。
“把你的食物叫出來,我聽說你今天有白麵包和葡萄酒。我們都沒有吃到過這麼好的東西,你剛來,應該守規矩,讓我們先吃。”
如果在平時,白麵包和葡萄酒我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別人要吃就拿去好了,就連雷諾的那些稀少的桃子我也不覺得很稀奇。但是現在好像這些東西都變得彌足珍貴起來,我除了這些東西一無所有了。我沒有別的吃的了。
“這是我的,我沒有別的吃的了。”我說道。
“這是規矩,”那個馬童的頭目說著,“第一次來的人都要餓上三天,這樣以後才能心悅誠服的聽話。我當時來的時候足足餓了一個月,然後帶我的人才給了我第一塊黑麵包。你知道嗎?就靠著那塊很麵包,我頑強的活了過來,現在成了你的頭領。”
“去你的規矩!你這個說大話的白癡,”我說道,“人不吃東西一個星期就死透了,你要是餓了一個月,你就是一個死人。去你的規矩!”
我轉身抄起了老頭留下來的杯子,三口就把葡萄酒灌進了肚子裏麵。對麵的三個人驚呆了,他們沒有見過這麼作踐葡萄酒的,他們都是用清水兌著葡萄酒喝,喝一半,兌一半,一直兌水到酒的顏色完全變白再一飲而下。我這樣直接喝下去是少爺們才幹的事情。
三個人變得怒不可遏,他們已經失去了葡萄酒,所以絕不允許屬於他們的白麵包也被我無恥的侵吞。他們一邊罵一邊逼向了我,讓我把白麵包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