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走了,必然會走。
他的生命裏,最重要的是那個男人,其次是他自己,接著可能是他爸媽,最後才是我和我媽。
我媽對我爸沒她想象中那麼重要,不是她,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女人。由此可推出,我這個兒子對他也不是那麼重要,不是我,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麼人來當他的兒子,繼承他的五官、血脈。
以前我爸不常回家,所以每次他回家,為了能在他麵前好好表現一番,我在學校總是力爭上遊,捧著堆自己並不是很感興趣的獎狀,希望能得到他的誇獎。
不過現在我就完全隨自己高興了,想怎麼就怎麼,高興我就考個100分,報個知識競賽什麼的,不高興我就胡亂考一下差不多就可以。
大多時候我都不怎麼高興。
老師一看我成績這麼下滑的厲害,趕忙叫家長。我媽過來了,她給老師說,我爸飛英國了,兩年不回家,孩子想爸爸,成績下滑了。老師就給相信了,還特意跑來開解我。
我媽倒是沒怎麼說我,不過我還是老實下來,故意把成績穩定在優秀的水平,省得又招來一頓囉嗦,反正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但是作業我就不自己做了,叫我同桌一胖墩兒幫我做,條件是考試我都給他抄。
班上那些正直的小孩都覺得我變壞了,特別是一小女孩兒,還一本正經兒地跑我麵前教育我,“喻未,你不能叫別人幫你寫作業,也不能把試卷給胖子抄!”
“你管的著嗎?”我斜眼睛看她。
“你…你,你以前不這樣的!”小姑娘看我一副痞子樣,都要哭了。
“我不給他抄,那你幫我寫作業?”
“我…我……”她“我”了半天沒說出句話來。
“你不幫我就一邊兒去!”我懶得理她,小孩家家,我話都不願對她說。我就跑出教室,看別的小孩玩丟沙包。
倒是那小胖子一溜煙兒跟在我後邊,說:“喻未,好哥們,夠兄弟!方玫你都不給麵子!”
誰跟你是兄弟,我現在都沒記全你名字。是叫吳誌豪還是吳自強的,跟朱堅強有點像的。
“吳誌豪,別跟著我,煩!”
“我是吳子浩!”吳胖子也要哭了,都什麼人啊,當這麼久同桌了還叫錯名。
“行行行,吳子浩,你自己玩去。”
“你幹嘛去?”
“我沒幹嘛去,我就蹲這坐會兒。”
就一個小沙包,丟過來丟過去,可麵前這群小孩竟然玩地興致勃勃不亦說乎,尖叫著亂跑。
“那我陪你坐兒唄,一個人多無聊哇。”吳胖子自說自話地坐我旁邊。
“行,不過你別吵我,我要安靜一會。”
他還真老實坐我旁邊,也沒說話了。
其實我就是心煩。從見到我爸那會兒,就止不住的心煩。我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知道想做什麼,完全就是斷線風箏似的,愛吹哪吹哪,沒個目標。
以前我好跟別人爭,爭成績,爭地位,爭愛。最後,爹沒爭贏,媽沒爭贏,地位沒爭贏,愛人……沒敢爭,自己呢,被爹牽著走,被媽牽著走,之後呢,又被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牽著走。好像完全沒為自己過一天似的,操他媽,真是憋屈了一輩子。
我現在回想那苦逼的一生,真想吐血三升,竄回去狠狠地打我三十個耳光。
你說怎麼現在不打?
靠了,一輩子歸一輩子,既然上輩子過去了,我就當一臭屁放了。
感謝他媽跟政府一樣操蛋的老天,給了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借了老子一雙慧眼,重新審視一遍這扭曲的人生。
最差不過一死,這事已然經曆,我都沒怕了。老子就此發誓,一定要瀟灑走一回,怎麼順溜怎麼來。
“喻未,我覺得你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我這邊內心激烈著呢,坐旁邊的小胖子的話讓我驚了一下,這小屁孩發現了什麼?
“怎麼不一樣?”
小胖子抓了抓腦袋,“就是、就是你都會跟我說話了,還把作業給我抄,還…還不理方玫!方玫可是我們班班花!”
我心裏白他一眼,原來就這啊,還嚇我一跳,我敷衍著說:“我最近剛過完生日,長大了,當然要有所改變。”
“哦,哦,長大了啊。”小胖子頓了一下,估計他也沒能明白為啥我隻是過完個生日,思想覺悟就能那麼飛躍,不過他還是接著說:“你覺得…覺得方玫怎麼樣?”
“不怎麼樣。”
“這都不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