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望,似乎心照不宣,兩人之間的那份感覺一下子就拉近了。目光裏的秘密是兩個人的秘密,也是青年男女之間溝通的話語。不需要講出來,一切又都傳遞著。
從那以後,兩個人便各自揣起了心事。
邊防站共有一個排的人,分了三個班。每逢周末,三個班就輪流去徐錦春家幫忙。
隻要黎京生所在的班不來,徐錦春就覺得空落落的,雖然她還會和那些戰士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說話,但她的話題也大都是問些三班的事。黎京生是三班的班長,說到三班,就要說到黎京生。她從其他戰士的嘴裏知道黎京生是北京兵,那些戰士們說到北京時也是一臉的羨慕。在這之前,徐錦春當然也是知道首都北京的。記得小學一年級時就學過課文《我愛北京天安門》,後來還學會了唱《我愛北京天安門》。那時的北京就和課文中天安門的圖畫一樣,遙遠又抽象。邊塞小鎮離北京實在是太遠了,遠得隻能去想象了。
自從認識了黎京生,北京一下子就近了。後來,徐錦春還聽說黎京生的家就住在天安門附近,再許多年後她才知道,那個地方叫南池子大街,確切的位置是在天安門的北側。
以後,她再看黎京生時,眼神裏就又多了份內容。
黎京生帶著班裏的戰士再來時,徐錦春仍然為他們燒水,再放糖時,她就特意在一個碗裏多放一些糖,親自端到班長黎京生麵前。喝下糖水的黎京生,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難以述說的甜蜜。
這份細微的感覺悄然地在這對青年男女的心中蕩起了陣陣的漣漪。每個月一次的見麵,仿佛成了兩個人的節日,從分手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就開始計算著下一次見麵的日子。
徐錦春此後兩年的高中生活就是在這種甜蜜的期盼中過來的。
當滿三年兵的黎京生並沒有離開部隊,卻鬼使神差地寫了一份留隊報告。大城市的兵能夠超期服役已屬罕見,而黎京生在服役期還受到兩次嘉獎,並光榮入黨,按理說義務兵到此已經圓滿了,剩下的就是退伍,回到家鄉找一份滿意的工作。黎京生卻出人意料地交上了一份留隊申請,申請書自然很快就被守備區批了下來。接著,黎京生就成了典型。理由是不戀大城市,而安心紮根邊防。守備區上下掀起了學習黎京生的熱潮。就在當年底,黎京生被破格提幹了。
黎京生的思想軌跡也是有章可循的。徐長江犧牲後,他就受到了強烈的震憾,當時就發誓要照顧好烈士的家人。以後,他又與徐錦春產生了朦朧的初戀,這都是他留下來的理由和動機。
從那以後,他便經常和少女徐錦春碰麵了。
一晃,徐錦春高中畢業了。黎排長在征求徐錦春的未來去向時,徐錦春低下頭,紅著臉說:我想當兵。
當兵對徐錦春來說,也許是條不錯的出路。於是在黎排長的安排下,報告,體檢,一路走了下來。
今天就是下放入伍通知書的日子。一大早,史蘭芝和徐錦春就在等待了。
日上三竿時,一陣馬蹄聲攪碎了小鎮的寧靜。黎排長和當地人民武裝部的人,騎著馬來到了徐錦春的麵前。
徐錦春的心一陣猛跳,接到入伍通知書,她就是一名真正的女兵了。內心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黎排長從挎包裏掏出來的不是入伍通知書,而是守備區的一份紅頭文件。文件上說,依據中央軍委的要求,今年征兵工作調整,守備區不再招女兵了。守備區是基層單位,女兵的崗位本身就少得可憐,一個是話務班,另一個就是醫院。按現在的編製女兵已經超編了,守備區黨委就做出了今年不再招女兵的決定。
徐錦春當女兵的夢想就此矢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