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阿姨搖搖頭,虛著聲音說:錦春啊,你要是現在就是我的兒媳婦該多好。
錦春明白楊阿姨的心思了,她又何償不想早點嫁給黎京生哪,可眼前的現實,讓她一次次從夢裏醒來——戶口、工作等問題,哪一樣對他們來說都比登天還難。
這兩天,她和黎京生談得最多的就是他們的將來,盡管黎京生一遍遍地鼓勵著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實話,黎京生在說完後,心裏也一點底也沒有。家裏現在的情況多麼需要有人能幫一下啊,他跑過廠裏,也跑過街道,事實是明擺著的——暫時是不可能的。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沒有戶口就等於沒有工作,沒有了一切。在北京,僅憑愛情是無法生存的。現實就是現實。
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一晃,錦春已經在黎京生這裏住了三天。在這三天時間裏,錦春把屋裏屋外收拾得整整齊齊,楊阿姨在這幾天裏也過年一樣開心,不僅生活上得到細致的照顧,重要的是,有人陪她說話,精神上有了交流,這是楊阿姨感到最大的幸福和快樂。
錦春就要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楊阿姨,她死死攥住錦春的手就是不放,眼淚嘩嘩。她不停地絮叨著:錦春,好閨女,啥時候還能見到你啊?
楊阿姨這麼說,錦春鼻子一酸,眼淚也流下來了,她隻能一遍遍地說:阿姨放心吧,再來我就不走了,我會伺候你一輩子。
出發的時間就要到了,黎京生提著給錦春一家買好的東西,終於和錦春走出了門。就在錦春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楊阿姨的視線時,楊阿姨又叫了一聲:錦春——
錦春淚眼朦朧地回了一次頭,抖著聲音說:阿姨,你好好養病,一有時間我就來看你。
走出去很遠了,錦春又回了一次頭,最後看了眼自己住了三天的這個家。
黎京生在她身邊走著,兩個人步行來到了北京站。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被一種離別的情緒籠罩著。更主要的是,錦春在思考著一個嚴肅而又認真的問題——如果黎京生不和自己談戀愛,而是在北京愛上一個女孩,那麼一切問題都將不會存在。黎京生眼下真該有一個完整的家,有個人可以為他分擔一些責任。
月台上,兩雙目光緊緊地交織在一起,似乎有許多的話要說;而因為離別,他們又無法說些什麼。錦春在下著最後的決心,她終於說:京生,你和我戀愛是不是後悔了?
黎京生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他一時不明白錦春這話的真實用意。
錦春顧自說下去:你應該在北京找個姑娘,她才能真正地幫你。
恍然大悟的黎京生一下子把錦春抱住了,他用力地抱著她,悲天愴地喊:不,除了你,我誰也不愛。
就在這裏,列車就要發車的鈴聲響起,錦春不得不上車了,他們的話題預言似地停留在了那裏。
列車啟動了。錦春怕黎京生看到自己的眼淚和離別的傷痛,上車後就躲開了車窗。黎京生在車窗裏沒有看到錦春,就隨著啟動的列車奔跑著,卻一直沒能看到錦春的身影,他大聲地喊著:錦春,錦春——
列車終於遠去了。他呆呆地望著帶走錦春的列車,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走出車站,漫無目的地的向前走去。轉業後,家裏的現實讓他身心疲憊,他真希望有個人能幫他一把,度過這段人生的難關。遠在邊陲小鎮的錦春愛莫能助,隻能在精神上給予關愛。在最困苦的時候,他甚至也想到如果錦春不在遙遠的小鎮,而是在北京,眼前的所有艱難也就迎而解。當然,這種想法也隻是一閃而已。徐錦春就是徐錦春,她是他的初戀,他清楚,美好的情愫是不可以被替代的。
錦春走了。列車啟動的一刹那,大地在猛烈地顫抖,他的心也在跟著顫抖。
這幾天,他是幸福的。有錦春在的家才是個家,有笑容,有溫暖。此時,他推開家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母親。母親正看著窗外發呆,他知道,她是在思念走了的錦春。
半晌,母親艱難地轉過頭,望著他:錦春是個好姑娘,可惜就是太遠了。
聽了母親的話,他決心為了母親、為了這個家,他要找個保姆來照顧母親,畢竟他和錦春的愛情是一場持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