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個年輕官員當時可能還在為查出真相而自喜,卻不知道他的官路也差不多走到頭了。
父皇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麵無表情,良久,說了一句:“眾愛卿看著辦吧。”
眾愛卿不愧是眾愛卿,理解皇帝陛下心中所想,那第二天就把那個官員打發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偏遠的小縣城,再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當皇帝看到他的兒子相互殘殺時有什麼樣的感想,我不知道。但我想父皇可能早就猜到了是這樣一個結果,不然他不可能那麼快結案,父皇那個時候已經五十多歲,可以說是一個老人了,而那段時間是他老的最快的時候,在那一年,我每見他一次,都會發現他又老了一點。
事情到這裏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隻不過世事總是無常。
天元三十四年五月二十日,四皇子畏罪自殺,留下一封遺書,說是殺害三皇子,自覺心中有愧,希望父皇不要怪罪雲雲。
對於這件事情,父皇封鎖了消息,獨自在後花園裏坐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隻不過他忘記了他早已不再年輕,第二天就病倒了。
接著,太子監國。
太子監國隻有兩個月,父皇的身體很快就好了,他又變成了那個威嚴大氣的皇帝。
天元三十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太子逼宮。
權力的魅力總是不可抵擋,特別是嚐過那種滋味,就更不想放開。無論太子是出於什麼心理,他等不及了,他等不及過很多年後再登上那個位置。
在太子就要成功的那一刻,二皇子出現了,其實他早就知道太子今日要做的事,不但沒有揭發太子,而且還花了很多心思為太子保密。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在太子行動之前揭發出來,太子會受到懲罰,但太子一定會活下去,搞不好罰的還不會很重,二皇子清楚的知道,隻有死人才是真正的沒有威脅。所以在太子逼宮的時候,他以守護的姿態,大義滅親。
一切都很順利,有能力繼承皇位的隻剩下二皇子一個。
隻不過二皇子千算萬算沒算到一點,在亂軍之中,什麼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一支流箭射了過來,他永遠和皇位無緣了,我不知道他在最後一刻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恨命運無常。
天不助他,二皇子什麼都好,夠狠,夠有心機,夠有耐性,隻不過,缺了那麼點運氣。
父皇受到了太大的打擊,一夜白頭。
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打擊最大,是親生兒子想取而代之,還是兄弟相殘,又或者是,喪子之痛?
父皇其實是個好皇帝,有能力,有擔當,不勞民,不傷財,雖然沒什麼太大的貢獻,但也沒犯什麼太大的過錯。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父皇的接受能力才比較差。
天元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慶觴帝薨。
父皇死在了他清陽宮的睡床上,沒有留下一句遺言。
於是乎,大臣們驚訝的發現,可以做皇帝的居然隻剩下了我這個愚鈍不堪的五皇子。
我於次年登基,史稱慶安帝,改年號為安啟。
安啟元年,我成了皇帝。安啟十三年,我成了亡國君。
事實上我一直覺得我的哥哥們都應該慶幸,因為再怎麼樣,一個死去的皇子總比一個亡國君的名聲要好的多。
我不認為亡國是我的錯,三百多年的曆史,風雨飄搖,慶王朝就像個垂暮的老者,從內到外的腐朽,沒有一點生機,就算是沒有後來的變故,他也快走到頭了。就算是換一個人來當這個皇帝,也不可能做的多好,最多,也隻能是多苟延殘喘幾年罷了。
在亡國後,看著本該是自己的子民歌頌著現在的皇帝,談論著以前那個皇帝是多麼的昏暈,我的心情從一開始的惱怒變成了欣慰,至少我是敗在這樣一個人手裏,不是嗎?
看著百姓休養生息的日子,我才清楚的意識到連年的戰亂對他們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每當看到這些,我就會覺得我真是個失敗的皇帝,無論是對國,還是對民。
我歎了一口所,來到皇宮,在改朝換代後,都城遷到了晟陽,晟陽在安陽的北邊。
新的宮殿恢宏大氣,比之從前大慶的皇宮,毫不遜色。
這個宮殿是在清風宮的基礎上改造而成,清風宮的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上上個朝代,那也是個混亂的王朝,那時出了一個愛蓋房子的皇帝,這個皇帝很有想法,每天不幹正事,隻來看著別人蓋房子。清風宮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這個皇帝親手設計的。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皇帝,他的審美很高,清風宮修的華美而低調,大氣而雅致。新皇宮延續了這一風格,格外的古樸奢華。
雖然這個宮殿如此的陌生,但作為一個皇帝,雖然是亡國的,總是下意識的在晚上來到這裏。
新一任的皇帝很勤政,每天都忙到很晚,這也就導致了他的經常在議政廳裏睡覺,而忽略了寢宮的作用。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在寢宮裏批折子,明明是一樣的效果,也許這就是人和人差別吧,新皇帝是在睡覺的時候想著批折子,而我是在批折子的時候想著睡覺。
到政德殿裏看了看那個在桌旁認真批改奏折的男子,我鄙視的翻了個白眼,累死你。
我來到新皇帝的寢宮,在他的龍床上躺了下來。
他不用,我用。
事實上躺著比站著還費勁,因為我不可以得到任何支撐,所有的動作都得由我的意念支配,一個不小心,我的身體就會卡到床板之間,看到那麼大的一個東西插在身體之間實在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飄在龍床上,也隻不過懷念一下我作為人的日子而已。
看著床上的天青色的龍紋,我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夢裏,似乎有人在不停的說著什麼,但是不管我怎麼努力,都聽不清那個聲音到底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