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
在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深深疑惑著這個問題,一個鬼可以睡著嗎?這真是一個新發現,終於有一個新娛樂了。
隨後我就發現有點不太對勁,是太不對勁了,天還沒亮,周圍的一切都朦朦朧朧,在微弱的光線裏,我還是可以看見明黃色的床賬上繡著淺金色的五爪金龍,淺金色,這是慶朝的圖案。
我伸出胳膊,看著熟悉的明黃色睡衣,有點發愣,這是怎麼回事?輕輕的碰了碰被子,柔軟溫潤的觸感傳來,我使勁捏住被角,沒錯,我可以握住東西了,而不是直接穿過去。
我緊緊抓住被子,開動我那不太靈光的大腦來思考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我重生了?
重生了?
難道真的是做鬼的日子太長了嗎?我現在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也感覺不到太大的驚訝。
很明顯,這是我的睡床,從前我當皇帝時睡了五年多的床,再熟悉不過了,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我知道以我的智商肯定思考不明白這個高難度的問題,所以我很快轉而思考另外一個問題,現在是什麼時間?
這個問題就比較容易的,這個龍床我也隻睡了五年多而已,而這個時候我的日子還是過的比較舒心的,呆會兒問一下人就知道這是哪一天了。
那我現在應該幹什麼呢?
做本來應該做的事。
我本來在做什麼呢?
在睡覺。
繼續睡覺,得出了這個結論的我歪了歪頭,睡了過去。
睡了不一會兒,就感覺有人輕輕的走了過來拉開床幃。
“皇上,寅時了。”
一個熟悉的略帶陰柔的聲音響起。
那一點點睡意被這個輕輕的聲音驚的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我坐起身,打量著這個我在熟悉不過的宮殿。
“小豆子。”
“奴才在。”
沒錯,這是小豆子,是和我一起長大,從小服侍我的小太監,圓圓的臉,圓圓的眼,長著一張非常孩子氣的臉,我們一起溜出過宮,一起打雪仗,一起走過了青春歲月,可以說,他是我年少時唯一的一個朋友。
盡管在最開始,小豆子是奉皇後的命令來監視我,但是後來,我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的,將我視作他唯一的主子。否則他實在沒有必要對我坦白,然後自盡。
我看著寢宮裏唯一一張桌子,我還清楚的記得小豆子是以怎樣一種絕決的姿態撞在那個角上,血流如注,當場身亡。我還記得當時我得知真相的憤怒,還有夾雜在其中的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悲傷。
我所在乎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我遠去,再也找不回來,直到最後,我一個人站在那裏,突然發現,我身邊再也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孔。
在我生命走到了最後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我早已成為一個孤家寡人。
“皇上?”
低沉的略帶關切的聲音響起。
我抬起眼,望進了一雙關切的眸子。
“我看那張桌子不順眼,換張圓的。”
“是。”
洗漱更衣,走過熟悉的道路,我來到了上早朝的明德殿門口。
停了許久,我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安啟二年一月十六日。”
竟然是這一天嗎?
我抬腳走進了明德殿。
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可以輕易的看清整個大殿的全貌,可以清晰的看見每一個人的表情。
我托著腮略有些懷念地看著下麵的大臣們吵來吵去,這是我做鬼的時候養成的動作,手上的觸感會讓我覺得我是存在的。
在過去的日子裏,或者說,在上一世上朝的時候,我隻需要在大臣們詢問我意見的時候,說一句:“安愛卿怎麼看?”
然後安老就會說一些洋洋灑灑的我聽不太懂的話,最後,問一句:“陛下覺得如何?”
接著就是我會點頭說一句:“如此甚好。”
然後大家繼續下一個話題。
我一直以為沒有人希望聽到我的意見,我的存在隻不過是一個擺設,而別人也希望我做一個太平的擺設。然而重活一次,我發現事實和我想的有微微的不一樣,原來還是有人對我含有期待的。
比如說向我發問的一些年輕官員都是眼含期待,而在我說出那句話後總是露出隱隱的失望表情;比如說安老提出的建議,他總是先以一種他以為很通俗的語言給我講解一下官員請教這個問題的意義,然後提出好幾種不同的解決方案,接著給出一種他認為最好的方案。這些都是我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原來,我的朝堂上也有一些熱血激進的年輕人,原來,安老是如此認真的希望我可以成為一個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