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在眉嫵手中,三日後,變了個人。
我和眉嫵以為這下回去必定是皆大歡喜,不料,才過了一天,阿武又飄來哭訴:“荷花說,我眼睛是大了,但顯得鼻子太小。”
……荷花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眉嫵也深有同感,於是索性給阿武整了個一次到位。過了幾日一拆封,阿武驚喜陶醉地照了一天鏡子,去井邊打水的時候也探頭探腦地臨水顧盼,差點一頭攮進了井裏。
他的容貌與過去簡直是雲泥之別。整個鎮子,再沒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他歡歡喜喜地告辭,讓我和眉嫵等他的喜糖。
我甚是欣慰,但私心裏倒起了另一個憂患,他變得這般英俊,該不會看不上荷花了吧?
誰知當夜阿武又哭上門來。
“荷花說,我太英俊了。”
我無語怔立。眉嫵哭笑不得。阿武英俊的臉蛋哭成了一團沒發好的麵團。
我歎了口氣,上前拍肩:“兄弟節哀。喜歡你,一個理由都嫌多,不喜歡你,一千個理由都嫌少。荷花這是找借口。”
眉嫵也道:“是啊,天涯何處無芳草。我覺得靈瓏也不比荷花差啊。”
阿武抹了一把淚:“眉嫵姑娘,這麼昧良心的話你怎麼也能說得出來呢?”
我一頭黑線。
容琛極不厚道地噗了一聲。
眉嫵又換了個勸解的法子,“我覺得做屠夫沒什麼不好啊,你家娘子每日都可以吃到豬耳朵,喝到豬肝湯。”
阿武立刻眼冒綠光:“那你願意嫁個屠夫嗎?”
眉嫵訕訕幹笑。
阿武歎了口氣,幽幽道:“這世上,還有不口是心非的女人嗎?”
為了不讓阿武對這個世界絕望,我弱弱舉了下手。
阿武一皺眉:“你不算女人啦。”
這句話太有殺傷力,我有些不淡定,挺了挺胸道:“我那裏不算女人了?我也有前有後啊。”
“女人一般都臉皮很薄,不會說這種話。”
眉嫵和容琛齊齊噗了一聲。
我:“……”
英俊的阿武黯然離去。我和眉嫵都甚是遺憾。很多事情外力無法改變,眉嫵縱有一雙妙手,改得了阿武的容顏,卻改不了荷花的心意。
夜色漸深,我爬到觀月樓上,手裏捧了一壺忘憂。
月華如練,照的庭中景物霧氣泱泱如同潤在水波中。下麵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樹影中走出一個人。
容琛負手站在樓下,仰頭看著我。
我搖了搖酒壺,大大方方道:“上來喝一杯。”
他登上樓梯,坐在我身旁。
我拿衣袖把壺嘴擦了擦,遞給他。
他倒也不嫌棄,仰頭喝了一口,然後晃了晃酒壺,沒好氣地笑:“就一口?”
“酒多傷身。意思意思即可。”
他瞥了我一眼:“你不覺得這意思太小了麼?”
我嘿嘿一笑岔開話題:“公子我想通了,這塊封印,就當是胎記罷了。”
他略露訝色:“你不想去掉?”
“我當然想,但還是覺得不去為好。”
容琛默然片刻,問道:“為何?”
“我是個知足常樂的人,對眼下平和寧靜的生活甚是滿意,唯一的缺憾大約就是容貌不盡如人意,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豈能事事順心?自然,一副好相貌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喜愛。我也想有幅好相貌,覓個如意郎君,將他金屋藏了嬌。可是,你看阿武,不管他容貌如何變,荷花都不喜歡他。真喜歡一個人,應該不介意容貌。也許我能碰見一個人,不因為我的容貌而喜歡我,這樣,反倒是我的幸事。”
他靜靜等我說完,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我的肩頭,一本正經道:“你說的也是。像我這樣,女人喜歡我,也不知是喜歡我的容顏,還是我這個人。所以長的太好,也很煩惱,桃花運太多,也很糾結。”
我……
他雲淡風輕地歎了口氣:“唉,你說這將來找老婆吧,也是個麻煩。娶你這樣的,別人會說我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娶了眉嫵那樣的,又怕她把我的風采給壓了下去。”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起身。
“唉唉,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我捂著心口,幽幽道:“公子,容我先回去把碎了七八瓣的心拚湊拚湊。”
他一臉無辜:“我說了什麼?”
……公子你真是殺人於無形的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