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明,海風吹得心間一片豁達開曠。路旁碧樹葳蕤,雀鳥在晨光中啾鳴,如童伶咿咿呀呀輕吟江南小詞。
我剛剛走下方寸靈台就聽見崖下傳來一陣急切如雨的馬蹄聲。放眼看去,一隊金甲軍從海邊疾馳而來,四月春暄,綠煙遍野,金甲軍在路上騰起一片飛煙,倏忽到了眼前,疾風卷雲一般。
高大的西域良駒上騎坐著英姿不凡的金甲將士,為首一人躍下駿馬,衝我一抱拳:“在下禦林軍左使向鈞,請問莫歸神醫可在?”
原來是皇帝陛下的禦林軍,怪不得這麼張揚神氣。
我彎腰回了一禮:“家師出海,尚未歸來。”
向鈞臉色一變,急問:“那,他幾時回還?”
“家師未曾提及。”
他急得跺腳,“這可怎麼是好。”
“不知大人找家師何事?”
我雖然這樣問,其實心裏明了,禦林軍左使親自來請師父,想必是當今皇上身體有恙。
果然他道:“皇上有恙請神醫入宮就診。”
若是尋常百姓,我必定會說,師父不在那我去吧。可是,患病的乃是皇帝陛下,師父說過,這位昶帝是個喜怒無常的人,最喜叫人“愛卿”,但愛著愛著,卿就死了……
我自然不想死,於是攏袖幹笑,做送客之狀。
不料,向鈞突然眼睛一亮:“姑娘既是神醫的弟子,想必也是醫術高明,就請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嘴角一抽,忙道:“我醫術與師父相差甚遠。”
“姑娘不必自謙,請。”
他抬手一揮,唰地一聲,身後的金甲軍齊嶄嶄從中劈開,如同抽刀斷流,露出一輛精美的馬車。
我還未來得及說個不字,就被他不由分說地“請”到了車上。
我摳著車門,急道:“左使大人,你總得讓我帶上藥箱啊。”
他又將我“請”了下來。
我回到靈夕閣,帶上藥箱,順便給眉嫵留下幾行字告知去向。她此刻還在後頭的含煙閣裏酣睡,可憐我一早爬起來去采花,巴巴地被向左使碰上……真是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剛剛留好信,容琛撩開珠簾走了進來。
“你要進宮?”
我哀哀點頭。
他眉梢一揚:“要不,我隨你同去?”
我心裏靈光一閃,他既是師父口中的“貴”客,必定有過人之處,莫非也是位神醫高人?我心中暗喜,連聲道:“好啊好啊。”
他抿唇一笑:“我去看熱鬧。”
我:“……”
他笑容可掬:“要是你被皇帝陛下打了板子走不得路,我還可以把你運回伽羅。”
……公子你能不能說句吉利話。
去京的這一路上,我頗為憂鬱。我年紀輕輕,還未成親,我……能不能不去啊,撩開車簾,一片金甲寒光晃花了我的眼。
我悶悶縮回到車裏,進行自我安慰,怎麼說我也是神醫莫歸的得意弟子,除了長生不老,這世上大致沒什麼疑難雜症能難得到我,怕他作甚。再說,身邊還有一位貌似高人的人。不料斜眼一看,高人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總之一副遊山玩水的懶散悠然,臉上隱隱約約寫著“不靠譜”三個字。
馬車徑直進了帝京。宮門外,棄車換轎,一行人進了宮城。
進了承天門,便是一重重的瓊樓玉宇,大氣恢弘,肅穆雄偉。昶帝倒真是品味不俗,也舍得花錢,處處金碧輝煌,流光溢彩,雕欄玉砌,繁華奢靡至了人間極致。
繞過禦花園,沿著九曲長廊,步步高升,回環曲折行了許久,也不知走到了何處。山重水複之際,一座明麗堂皇的宮室出現在眼前,十幾位宮裝麗人靜立殿外,各色牡丹明豔富貴的在玉階下排了一水兒怒放,和那宮娥彩女的錦衣華裳爭豔鬥輝,花團錦簇,豔不可言。
向鈞低聲道:“陛下的寢宮到了。”他進去之後,我和容琛等在丹陛下。
容琛不聲不響站在我身後,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直起腰。”
我難道一直做卑躬屈膝狀?
過了一會兒,隻聽見裏麵傳來一聲醇厚低沉的聲音。
“宣進來吧。”一名內侍出來對我招了招手,我吸了口氣便抬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靜的當真是針掉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