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94-1999小學(2 / 3)

起初,我也會反省自己對數學的不嚴謹態度,後來想起老師的話就釋然了。天生不是學數學的材料,即便費盡心思又能怎樣。就像所有的人最終都會走入自己的命輪,躲不開逃不掉。如果總為命運精明的估價,機關算盡的人最終隻會落得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謝謝那位老師的判決,讓我省去很多思考。

從三年級開始,我的成績有所提高,數學稍微差一點,語文相當好。那時候的作文題目一般都是《新學期新打算》《記一件好事》之類,其實我的新學期一般都是打算不上學的,也沒做過什麼所謂的好事,都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有時不惹禍就算幹好事兒了。所以我們隻能胡編亂造——一半學生假期總扶老奶奶過馬路,另一半學生總能撿到錢交給警察叔叔。生活中,總有人教育我們不許說謊,但是我們總被逼在作文裏光明正大的說謊,說謊技術高的同學還會被表揚。那些教育我們不許說謊的人是不是也在對我們說謊呢?難道這個世界隻有互相欺騙?隻是看誰的謊言更華麗?人們似乎越來越難以接受赤裸裸的真實。

四年級時,我已經從倒數二三名升到正數二三名了。仔細想想,學習並不難,不過就是上課聽講,下課複習,經常對著書本研讀罷了,這終究是一個人努力就能得到回報的事情。但好多事,是需要別人配合完成的,並不是自己掏心掏肺就一定能換來真心實意的,有時可能撕心裂肺,痛徹肝膽也無濟於事。相比之下,學習簡直是件簡單又安全的事。

受罰

學校教學樓前麵有小塊空地,它的三分之一是隻能放下一副籃球架的籃球場,剩下的地方可以上課間操或者開運動會之類。整個校園除了那組總被學長們霸占的籃筐之外,就沒別的活動設施了。可是,我們總能玩出很多花樣,跳繩、跳皮筋、打沙包……就算互相追逐著瘋跑也能玩兒上好久。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幾乎沒有戴眼鏡的,而且普遍很瘦。因為當時的功課不緊,所以多數時候都在遊戲,直到黃昏時分,各家母親沿街喊著名字找尋時,才想起回家。但遊戲會一直持續到剩下的最後兩個人中的一個也被拉走才算結束。他們多半是被揪著耳朵拎回家的,一路上還少不了被責罵。即便已是如此窘態,也要盡力轉過頭朝夥伴們做個鬼臉,看看別人是不是也在被拎回家的路上。多年以後,當看到網上熱炒“賈君鵬,你媽喊你回家吃飯”時,我總認為賈君鵬就是當年某個被家長揪了耳朵的小夥伴。

我小時候經常自己玩,也不會走太遠,所以很少被揪耳朵。不過,身上總是被母親掐得青一塊紫一塊,有時胳膊、腿上滿滿的都是掐痕,根本看不出皮膚的本色,這都是因為她的嚴格要求——打碎了杯子要掐,磕破了膝蓋要掐,甚至關門的聲音大了也要掐。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那些莫名其妙的掐有什麼啟迪作用。反而,它讓我和人或者脆弱的物體相處時變得很慌張,越慌越出錯,越錯越受罰。因此兒時的我,眼睛裏總有驚懼和閃躲。隻有獨處時才會放鬆,這使我逐漸內向,加之後來因肥胖導致的自卑,曾一度失語和抑鬱。現在看到好多一味標榜自己嚴厲的家長和老師,我並不覺得是什麼好事,可能孩子已經在他們自得的教育中越走越遠。

在童年所有的受罰中,我隻認可一次,是我偷拿了別人家的一把小鑷子。回家後被母親發現,立即把我拖出去打了半死,並親自帶著我把鑷子還回去,還一直不停道歉,我抽泣著抬頭,看到母親滿臉羞愧,是我害她如此顏麵盡失。我深深自責,永遠牢記那種疼痛,再沒犯過。當下,看到好多男女糾纏不清的曖昧,我總用那一次的傷痛告誡自己:偷來的東西終究不會安穩,遲早是要償還的。

我從小執拗,除非是自己看開或者想通的事情,否則就算別人再怎麼棍棒相加、苦口婆心都不起任何作用。我有時在想,自己曾經那麼長久、強烈的叛逆是不是來源於對童年所受懲罰的無聲反抗呢?我對於母親施與我的教育方法至今仍持保留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