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94-1999小學(1 / 3)

虛榮

升入小學之前,我在小學校旁邊的幼兒園上了一個月的學前班。教師都是幼兒園的阿姨,學曆不高,講的就是“a、o、e,1、2、3”之類的簡單內容。某天,老師把我們領到小學校門前,鄭重地說,從今天起你們就是一名小學生啦!以後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報效祖國……喊完一係列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口號,我們都很興奮。我現在想,如果當時知道,上學在日後會成為一件很無奈,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完成的任務的話,沒有人會那樣興奮。當時男生們率性的歡呼雀躍,女生們大都矜持,挺挺小胸脯,抿著小嘴唇,心裏樂開了花,麵兒上還得繃著,生怕讓誰看出這份兒喜悅,說咱驕傲。後來,這種表情在類似考試發榜和榮譽頒發的場合中都能看見。小孩子這樣還覺得蠻可愛,但日子一長,就越來越覺得這種藏掖很虛偽。上了初中之後,就有很大一部分同學考完試就一直嚷著“死了死了”,發榜時若真考得差,也沒見他們真去死;若考得好,就更要裝出一副捶胸頓足,無限懊惱的樣子,說:“你考多少分啊……(其實他心裏明明知道被問者比自己分數少)唉……我才考了98分(滿分100),這可怎麼辦呀……”這出兒欠揍的表演用我們東北話來說,叫“得瑟”和“欠兒登”!不過有的老師就是喜歡“欠兒登”,說他們謙虛,讓我們向他們學習。其實,我每次都會在心裏恨恨地想:“死一邊兒去!”當然,這是最初的想法,後來隻覺得可笑,再後來就麻木了,再再後來,任何人的尋死覓活跟我都沒有一分錢關係——自己的一大堆事情都還沒搞明白呢。我敢保證,所有人,無論工作還是學習,身邊總有這樣的人,隻當他們是個笑話吧。

當時在我們那個偏僻的地方,隻有初中才會開英語課,會說英語的人也是鳳毛麟角。父親是學校裏唯一的英語專業的大學生,平日總會教我一兩句,我也總會說出來跟小朋友們顯擺一下,他們的眼神越茫然,越能滿足我小小的虛榮,能讓我得意好久。孩子的小虛榮和小心機總是一目了然並且容易滿足。

長大了才發現,成年人的虛榮更勝過孩子,就像永遠也填不滿的無底洞。大家都隻能看到別人虛榮,又以為別人不知道自己虛榮。在如此複雜的揣測下,有人懂得隱藏,有人固執的暴露。有人知道用理智使自己沉默,有人卻鍾愛昭告天下的自誇。比如,經常顯擺自己能力超群或者女友家世顯赫的男人,經常炫耀男友言聽計從或者夫家房產無數的女人,還有經常自以為是的同學、同事,還有經常有一說二,陣陣少不了的“穆桂英”……這是人性嗎?這樣的人姑且還可以理解,而那些貶低別人,抬高自己,踩著別人肩膀往上爬的人,就很難說得過去了吧。虛榮是人性中的一個臨界點,左邊是善良,右邊是邪惡。

學習

我一直沒參透“學習”二字的真義。學來的或是曾經言之鑿鑿的東西,反而隨著年齡和閱曆的增長,被逐一質疑。或許世界奧秘的重重暗門,也總是被疑問者開啟的吧。

當時,聽得最多的一句叮囑就是:“認真聽講!”說實話,直到上了三四年級,我才大概明白啥叫“認真聽講”。這之前,上課走神,喝水,吃東西,搞小動作之類的事情經常發生。當然,這之後也依然頑皮,不過心有愧疚,就像偷吃果醬的小朋友,雖然吃了,但必須是偷偷的,還要反複擦嘴以示清白。所以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一般,所有作業和考試都寫的不知所雲。母親始終是個要強的人,每次看到我的成績都會哭。那時真的太小了,覺得母親哭得很莫名。班級裏當然有成績好的同學,他們總被老師表揚,總得小紅花,還帶兩道杠、三道杠,據說那是“學生幹部”。當年的“幹部”,現在真做了幹部的寥寥無幾。人們常說誰笑到最後,誰才勝利,看來,真理永遠在民間。

“小紅花”從來不能引起我的興趣。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有啥興趣。三年級的時候我們班換了數學老師,幾節課後,她說我不適合學數學。從那時起,我就更加討厭數學。那些來回抽水又放水,問幾個小時能注滿水池,或者兩個人相向又相反的走,問幾個小時能相遇的破題,在我看來一點價值都沒有,那時它們還有個時髦的名字——應用題。真沒看出來哪有一點“應用”的價值。水池什麼時候能注滿,管理員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嘛;兩個人什麼時候會相遇,要看他們何時有緣分。失去了緣分的兩個人,無論相向還是相對,都不會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