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運動會。每路過一處路標,她都會伸長脖子張望,然後像個小老鼠般吱吱地講個不停,身子在座位上扭來扭去,憧憬著當天的比賽。她如此興奮不僅是她有資格參加生平第一次大型的運動會,而且她還希望見到前一年夏天她在女童子軍應認識的幾個城外的朋友。當我們來到運動場的時候,太陽在阿爾伯特省的晴空上爬得更高了,初夏的熱浪開始席卷整個跑道。我在露天看台的遮蔭處設了一個私人加油點,而魯斯則跑去四處找人。當然了,她見到了她的一些女童子軍朋友們,包括一個特別的朋友——蘇珊。她們的關係特別好,因為前一年的夏天蘇珊幫助魯斯克服了對水的恐懼,並且教會了她遊泳,而其他人則隻會嘲笑和戲弄她。魯斯一直都記得蘇珊對她的好。
女孩子們談論了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接著話題轉到了現在。魯斯發現她和蘇珊將會一起參加400米這個項目,一起繞著這個中學的大跑道比賽。這對於跑步的初學者來說是個嚴峻的考驗,但是魯斯知道她可以做到,而且得知她的朋友會和她一起跑,這讓她感覺更好。
比賽開始前,我幫她綁緊了跑鞋上的鞋帶,擁抱了她,並祝她好運。隨後她就趕忙跑去起跑線那裏和其他的選手會合,包括蘇珊。
在起跑線那裏,她和蘇珊並肩而立,一個穿著紅短褲,一個穿著藍短褲。她們一邊興奮地活動著雙腿,一邊認真地聽指令。她們各就各位,這兩個朋友一前一後的直起上身,擺出起跑姿勢,一動不動,像尊雕像。直到發令員刺耳的槍聲一響,一群人一起起跑了,跑道上塵土飛揚,這些沒有經驗的賽跑選手朝著第一個彎狂奔,大家都在搶占有利位置和領先位置。我知道他們以那樣快的速度跑,是不能堅持很久的。果然,再跑出第一個彎的時候,整隊人的速度都慢了下來,而此時卻有兩個人脫穎而出,一個穿紅短褲,一個穿藍短褲。她們在跑道上你追我趕,速度不相上下,把其他選手遠遠丟在了後麵。
這變成了她們兩人之間的一場較量了,她們的手腳像活塞一樣不停擺動,很快就到了遠處的轉彎,兩人還是齊頭並進。藍短褲在內線,紅短褲在外線,比賽以殘酷的節奏繼續進行著。有些事情總會發生,而事實的確如此。
蘇珊到達了耐力的極限。她的步伐變得零亂,開始跑得搖搖晃晃了,魯斯開始領先了。當魯斯輕鬆地跑出最後一個彎道,而蘇珊落後了,跑得筋疲力盡,但還在堅持,努力繼續比賽。
拉拉隊都站了起來,大聲叫喊著加油。魯斯的領先優勢擴大了十米,然後是二十米。當她接近終點的時候,她堅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她扭轉頭去看她的對手在哪裏。突然她打亂了步伐,速度也慢了下來,接著,她在就要到達終點的地方令人難以置信地停了下來。
魯斯站在那裏,看著身後的跑道,微微彎著腰,累得氣喘籲籲。她臉上勝利的表情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關心的神情。蘇珊在哭,她的右手按住肋部還在繼續地跑,臉上流淌著痛苦的眼淚。她在努力跑完比賽。
旁觀的人群開始對著魯斯大叫,催促她繼續跑,她的教練也對著她大聲吼,要求她衝過終點線,但魯斯一動不動,她在等她的朋友。然後,她們的手臂互相搭著對方的肩膀,慢慢跑完了最後的幾步,一起衝過了終點線。
裁判員們躊躇了,有人提出抗議,他們召開了會議。最後,兩個女孩因為犯規都沒能得獎,勳帶給了別人。魯斯的教練批評了她,而她表達善意和友情的單純行為被當成是荒謬的舉動。那天,我從未有過像那樣緊緊地擁抱了魯斯,用憤怒的目光警告別人走開。即使那些大人們不明白,但是蘇珊明白,我也明白。並且當我告訴爸爸媽媽時,他們也明白。因為我們了解魯斯,我們知道,在人生的跑道中,魯斯是個勝者,而且永遠都是。
意林劄記
人生處處皆考場——這是一個人人皆知的道理。既是考場就應該拚搏,就應該有勝負,所以,人人為了勝利避免淘汰而競爭、拚殺,結果可以忽略過程——人類越來越擅長技術,卻淘汰本性,如真誠、關愛、體貼。技術或體力的優勝者並不是真正的勝者,當魯斯攙扶著對手衝向終點,她用高貴的品質摘下人生競賽的桂冠,世人為她折腰、喝彩。(朱朝敏)
十年後的禮物
曹雋
守林人的女兒達格妮18歲了,她第一次離開挪威西部的大森林來到了首都奧斯陸,第一次參加一個在公園舉行的露天音樂會。公園菩提樹間的燈光,莊嚴而華麗的舞台,交響樂的美妙旋律,使她沉醉如入夢境。
忽然,她很快地坐直了身子,睜大了眼睛,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台上的報幕人分明在向觀眾報告:“下一個節目是我們挪威的音樂大師愛德華·葛利格的得意作品:《獻給守林人哈格勒普·彼得遜的女兒達格妮·彼得遜,當她年滿18歲的時候》。”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有名的音樂家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而且將一支樂曲獻給她呢?起初,由於心情的激動,她無法靜聽音樂。漸漸地,她不由自主地沉浸到樂曲中去了。她聽到了森林被風吹動時的喧嘩聲,海的咆哮聲,小鳥的鳴唱聲,清晨牧童對他的羊群吹奏的微聲..嗬,她明白了。她想起了10年前的那次邂逅。那時,她還是個8歲的金發小姑娘。秋天,她帶著籃子到森林中去撿野果。在林間小道上,遇到了一個穿著風衣的人在那裏散步。那人雖然是一個高貴的城裏人,卻異常和氣。他幫她提著裝滿了野果的籃子,一邊送她回家,一邊微笑著說:“咳,真糟糕,我沒有什麼禮物可送給你。我口袋裏連一根絲帶也沒有,更不要說會唱歌的洋娃娃。”但他答應送給她一件很好的禮物,“不是現在——大約10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