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上了樓,有多羅麗絲來開門,滿臉警惕之色。我把條子遞了。
不過一分鍾,隻聽見屋裏一聲驚呼,竟是欣喜之聲。多羅麗絲已探頭出來,說道:“她願意見他們了,她願意聽。”
我叫了弗格森和福爾摩斯上樓。一進門,弗格森就向床頭搶了兩步。他妻子卻半坐著,用手止住他。他頹然坐在一張沙發椅裏。福爾摩斯鞠了一躬,也坐在他身邊。女主人杏眼圓睜,隻是驚異地望著福爾摩斯。
“我想這裏暫時不用多羅麗絲了吧,”福爾摩斯說道,“噢,好的,太太,若你願意她留下,我也不便反對。好,弗格森先生,我本來事務繁忙,所以辦事講究簡明扼要。長痛不如短痛,我就直截了當了。先說好事,讓你放心,你妻子實在賢良溫柔,十分愛您,您確實冤枉她了。”
弗格森禁不住一聲歡呼,挺直了腰。說道:
“福先生,若果真證實如此,我一生感激不盡。”
“當然要證實,隻是我還有一件壞事要說,恐怕你又會傷心。”
“隻要你還我妻子清白,餘下事情我都不在乎。除了她,世間一切都不重要了。”
“其實整個推理過程我在家裏已想好了,現在就告訴你。所謂吸血鬼實在是無稽之談。英國犯罪史上還未聞有這樣的事呢,但是,你也確實看見你太太從嬰兒床邊站起來,滿嘴鮮血。”
“我看見了。”
“但你卻沒想過,吸吮傷口除了吸血之外還另有用處嗎?在本國曆史上,可有一位女王陛下,用嘴吮吸傷口毒液救人的故事呢。”
“毒!”
“一個南美家族。我看到大廳牆上的掛件之前,已有所感覺了。也有可能是別的毒。但我首先想到的是南美毒箭。我見那張弓旁邊有一個空箭匣,毫不詫異,我早知如此。那嬰孩中了這馬錢子毒箭,若不吸出毒液,恐怕立即就會致命。
“再說那條狗。若有人存心要用毒藥,肯定要先試試厲害。原本我倒未曾想會看見這隻狗,但一見之下,便全明白了。那狗所謂的麻痹症,正是中了毒藥所致。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你妻子正是因為擔心這種傷害。所以,她發現了真相,救了嬰兒性命,卻反而不敢告訴你真相。她深知你對大兒子愛惜如命,實在怕傷了你的心啊。”
“原來是傑克?”
“剛才在大廳,你愛撫你的小兒子,我就一邊觀察傑克。我隻裝作看窗戶,實際那百葉窗玻璃上正映著他的臉,臉上充滿嫉妒和怨恨,十分罕見。”
“我的傑克!”弗格森尖叫道。
“事實如此,弗格森先生。實在令人痛惜。要知道,令公子對你深愛得很,對他死去的母親也是。隻是這愛竟至於病態,反而變成對異母兄弟的憎恨了,這就是他的動機。因為那個嬰兒的健美正好映襯了他的殘疾和缺陷。”
“天啊!這不可能!”
“太太,我說得對嗎?”
那婦人頭埋在枕頭裏,正在哭泣,便抬起頭來,眼睜睜地望著她丈夫。說道:
“當時我怎麼啟齒呢,鮑勃?我真不想你受到傷害。所以幹脆忍住不說,等別人來告訴你。這位先生方才寫條子來,說他知道一切,我心中高興,以為有天神相助了。”
“不如讓小傑克遠航一年,見見世麵,倒是有益健康。這是我的建議。”福爾摩斯說道,站起身,“隻有一件事還不明白。弗太太,我們可以理解你為何打傑克,母親的忍耐總不能無限度的,但是這兩天你怎麼敢輕易離開嬰兒呢?”
“我同梅森太太都說實話了,她全明白。”
“果然,我猜也是如此。”
這時,弗格森已站到床前,伸出顫抖的雙手,泣不成聲了。
“華生,我看我們也該下場了,”福爾摩斯附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們扶著多羅麗絲下去吧,你攙那隻手,我攙這隻。好了。”三人出去,關了門,他又說道:“剩下的事情由他們自己料理吧。”
至此,關於本案,我隻有一句話補充了。以下便是福爾摩斯給本篇開頭的來信所作之回信,全文如下:
貝克街一月廿一日
關於吸血鬼事
敬啟者:
接十九日來函,對貴店顧客——敏興大街,弗格森—繆黑德茶葉代理商羅伯特·弗格森所提之案件,我已做調查,結果圓滿。既承貴店介紹,特此致謝。
謝洛克·福爾摩斯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