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疑慮不定，認定了情況如此。便走進房間，洗了茶具，又把鍋裏剩的可可衝了一杯，靜悄悄地回了臥房。卻聽見一邊埃塞爾在叫，竟和他打招呼。
“回來多晚啊，哈羅德。淘氣的老小子！玩得開心嗎？”
“還不錯。你感覺好嗎，親愛的？”
“好極了。薩頓太太給你留了東西吧？她說她會留的。”
“留了，我倒是不渴。”
埃塞爾大笑起來。“哦，這就是聚會，是嗎？”
馬默裏卻沒想否認，便脫了上衣爬上床，把妻子緊緊攬到身邊，仿佛要抗拒死亡和地獄，怕她被搶走似的。第二天一早，他就要行動，感謝上帝，亡羊補牢還不算晚。
迪姆索普是個化學家，也是馬默裏的密友之一。過去，他們常去斯普林格河岸，那裏有家雜亂的小商鋪。兩人便坐在那裏說些草地昆蟲和建俱樂部的事兒，現在，馬默裏找到他，和他說了之前的事，又把可可茶遞上去，迪姆索普大讚他的沉著機智。
“今晚上我就可以準備好，”他說，“若真像你想的那樣，那我們的目標就更明確了。”
馬默裏出來後，一天工作都心不在焉，腦中一片混亂。布魯克斯卻毫不在意，他從聚會開始一直鬧到結束，根本沒空關心馬默裏。到四點半，馬默裏迅速收拾了辦公桌，隻說要打個電話，提早離開。
迪姆索普正在外麵等他。
“此事已經毫無疑問了。”他說，“我用的馬氏檢測法。那茶裏劑量很大，更別說你已嚐過了。裏麵至少有四到五格令砒霜，你看看吧，這裏有玻璃試管。你不妨自己看看。”馬默裏直愣愣地看著那支小試管，裏麵沾了很多紫黑色小汙點。周圍籠罩著一片不祥的氣氛。
“你準備現在報警嗎？”化學家朋友問。
“不。”馬默裏道，“不——我想回家。天知道家裏怎麼樣了，何況我還急著去趕火車。”
“好吧。”迪姆索普先生道，“這事就交給我吧。我替你給他們打電話。”
火車開得太慢了，馬默裏隻覺心急如焚。埃塞爾——中毒了——快死了——已經死了——埃塞爾——中毒了——快要死了——已經死了——車輪轟隆隆響個不停。他幾乎跑著鑽出車站，衝上馬路。一輛小汽車正停在他家門前，在大街盡頭已看見汽車了，他飛奔跑了過去。事情已發生了，醫生都來了，天啊，凶手竟然拖了這麼久才作案。
正跑著，前門突然開了，他還有一百五十碼遠。隻見一個男子走出來，後麵跟的正是埃塞爾本人。來客進了汽車，開車走了，她還活著！
他疾奔回去，抑製不住興奮，胡亂把帽子和外衣掛在衣架上，勉強定了定神，才走進房間。他妻子正在爐邊椅子上坐著，頗感驚訝地和他打了招呼，桌上還擺著茶點之類。
“現在還早吧？”
“是，業務不太景氣。有人來喝茶嗎？”
“對，是小韋伯克。他專門為戲劇協會的事務安排來的。”她簡單說了兩句，語調不高，卻分明十分興奮。
馬默裏卻不禁閃過一絲疑慮，難道客人來保護了她嗎？事實是她還活著，那就是沒錯了。埃塞爾一臉驚訝，望著他。
“出事了嗎，哈羅德？你怎麼看上去怪怪的。”
“親愛的，”馬默裏說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便坐下來，把她的手攥在手心裏。“有些鬧心的事，我擔心——”
“哦，夫人！”那廚娘正站在門口。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您也在。您要喝茶嗎？或者我先退下？
哦，對了，夫人，魚店有個夥計剛從格裏姆斯比回來，說警察已經抓到那個女的了——安德魯斯太太。唉，真是大快人心啊！我還鬧了一陣心呢，原以為她會到處流竄，現在終於被抓住了。聽說又找了份工作，給兩個老太太做管家。她們從她身上找到了毒藥，認出了她，還得了重獎。我可睜著眼睛，關注她好長時間，原來她一直在格裏姆斯比待著。”
馬默裏一把死抓住椅子扶手，幾乎要哭了。天哪，這從頭到尾都是瘋了嗎？他看著眼前這個蠢女人，一臉開心和激動。隻感覺哭笑不得：
他必須為自己的錯誤道歉，這一切全都錯了。
但是，那杯可可茶呢？迪姆索普先生呢？馬氏檢測法呢？五格令砒霜呢？那是誰——他環顧四周，才看見他妻子的眼睛，裏麵竟似充滿一種他從來未發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