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徐安全大學學的是經濟管理,若是依他,他喜歡的是中文曆史什麼的。可依不得他,老爸和班主任都一致反對,學那玩藝兒找不到工作,當不得飯吃。徐安全從了他們,三年經濟管理讀完,還是找不到飯碗。徐安全到鄉下來種菜,一是在城裏憋屈得慌,二呢,喜歡讀點小說詩歌什麼的,有點田園情結。但這次回老家他沒帶那些書,帶的全是《果樹栽培》《蔬菜種植》什麼的,學以致用。

徐安全到坡地上轉了個圈,這二十畝坡地其實是塊荒地,雜草叢生,每畝年租三百並沒離譜。徐安全計劃,在上坡栽上五畝果樹,中間種上十畝蔬菜,餘下的五畝搭幾排草房,除了自己住,其它都是雞舍。首先得平整坡地,把上坡的土往下坡削。徐安全一個人幹不了,托大春到村裏尋雇工,工資不低,一天一百塊,可來的都是老年人,沒辦法,年輕人都去城裏了。半天幹下來,徐安全覺得工錢花得值,老年人幹活都肯下力氣,沒人耍奸偷懶,畢竟吃苦耐勞慣了。問題出在徐安全自己身上,徐安全創業初期,身先士卒,也拿了鐵鍬挖土,他挖到了一塊石板,遇到斜坡上的大石頭,有經驗的人會從上麵下鍬,安全不曉得厲害,從下麵掏土。不等別人發現,那石板就砸了下來,砸到了安全腳背上,痛得安全抱著腳直嚎。

好在傷得不重,安全從鎮衛生院包紮回來,雇工們把那塊石板已移到小徑上,做了鋪路石。徐安全打量它,原來是塊墓碑,墓碑上的字是繁體,有些筆劃已漫滅,加之糊著泥巴,徐安全認不出幾個字。走過去時,徐安全恨恨地踩了幾腳,死了還在這裏害人。回來時,徐安全抬起的腳沒落下,一瘸一拐地繞過了它,再怎麼說,死者為尊,人家埋在地下安安穩穩的,是你把人家挖出來的。把它鋪在路上任人踩任人踏是作孽。徐安全叫人把它移到了一邊,有老人說,東家,你要是有用場,我們幫你弄幹淨抬回去,砌個豬圈什麼的是塊好石材。

徐安全住在奶奶留下的老屋裏,晚上讀書久了,就到院子裏走幾步,看到那石板倚在院牆上,來了興致,拉亮燈,隻認出兩個繁體字,一個是“義”,一個是“時”,當下決定,明天買來紙墨,拓下來,哪天上縣城叫伯父徐文學鑒定一下,是誰砸了他。

說起來,做拓片是伯父教會安全的,伯父在文化館是幹的考古。小時候跟父親去伯父家,牆上掛的櫃裏放的都是拓片,有人送石碑之類的來讓伯父鑒定,伯父總要拓一張留存,安全在邊上看得有滋有味,伯父說,想學嗎,想學我就教你。安全隻塗過硬幣,把一張紙按在硬幣上,用鉛筆使勁塗,紙上就有了硬幣的圖案,安全覺得這好玩,伯父就真的教了他。不過在徐家村沒有宣紙,安全用的是普通白紙,沒有拓包,安全用棉花代替了,弄不到白芨水,安全也省了,在太陽下晾了一會,安全看那拓片,自己手藝還不錯,有兩處明顯缺了字,那怪不得安全的水平,那石碑本身就破損了。

腳背腫了起來,安全不能下地,隻能守在屋裏,一顆心還在坡地上。門被推開,沒想到大春領著老爸和伯父來了,老兄弟倆是來興師問罪的,徐文學指責大春,這麼大的事也不跟你叔叔通個氣。徐文化斥罵安全,丟人丟到老家了。可安全錢交了,與村委的合同也簽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死不改悔。徐文化看見兒子裹著紗布的腳,心裏又恨又心疼。說,你咋不注意安全呢?讓鍬挖到自己腳上了?

安全說,讓塊墓碑砸的,就院子裏那塊。

出門時,徐文學在那墓碑前蹲下來,打量了半天,立起來,神色凝重,說,安全,寶貝砸到你孩子頭上了,你知道這是誰的墓碑嗎?這墓上的字是“義×神時公×遷之墓”,義節神就是時遷,是梁山好漢時遷啊。

徐文學說,大春,趕緊組織人力去坡地,向下挖,深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