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景點工程轟轟烈烈拉開了序幕,村裏和投資商各占了一半股份。徐安全在徐家村成了一個閑人。回家吧,兩手空空怕看老爸徐文化的臉色,好在大春忙得腳不點地,安全把他的筆記本電腦搬到老屋,接了網線,白天黑夜在網上種菜偷菜。
時遷墓和義節神紀念館已經建成,安全去找大春,大春說,顧不上,等大宋一條街蓋完再說。
大宋一條街建成,大春說,村上的錢都投進去了,等有了旅遊收入再說。
安全進出院子,都要看看那塊放墓碑的地方。墓碑壓折的青草都已站直了腰,要不是院牆上的劃痕,安全已看不出放墓碑的地方。安全想,那墓碑終究找到了歸宿,功成名就了,竟有些想念。
安全不是怕大春賴賬,大春是自己的兄弟,血管裏流著同一個爺爺同一個奶奶的血,又當著一村之長,是不會虧待他的。可安全的錢袋快要空了,安全進了縣城找伯父,打聽怎麼能拿到貢獻文物的獎金,原來這事挺麻煩,得打申請,鎮村兩級政府蓋章。伯父說,怕要等個一年半載才能拿到,身上沒錢,先拿著我的花。伯父掏盡了口袋,也隻有一百多元。安全出了伯父辦公室的門,卻看見了那塊墓碑,它在臨街的屋子裏擱著,和很多石器擺在一起。安全不由得抬腿跨了進去,伸手摸了摸,沾了一手的灰塵。這麼說,時遷墓前立的是個仿製品,真的這個躲在這裏享受待遇。安全說,我杯具了,你倒享福了。墓碑說,我不要享這福,我要回去。安全嚇了一跳,捂著胸口靜了好一會兒,沒有聲音,安全才確定自己是幻聽。
時遷景點很快熱了起來,大車小車停滿了村頭,村上不得不專門開劈了一個停車場。安全找大春要錢,大春說,這錢現在得由村裏的旅遊公司出,得到年底分紅才有,這麼著,你先拿我的錢用了再說,大春從兜裏拿出一遝鈔票,大幾千塊。安全不接,安全很生氣,說,村長,你不能再拖欠,拖下去我的時間沒了,我的菜園夢黃了。
大春吃驚地說,你還想著種菜?
安全在徐家村再呆下去,連吃飯都要成問題了。這天,有一個人敲開了安全的門,說,聽說你手上有一張時遷墓碑的拓片,能不能賣給我?聽口音是山東人,安全說,多少錢?那人說,一千。安全想不到這拓片能賣一千,立即成交。
安全覺得這是一條挺不錯的生財之道。
安全在一個傍晚翻窗進了文化館,他的挎包裏帶著製作拓片的工具。安全找到墓碑,按亮小電筒,一口氣拓了幾張,等著晾幹。安全想,我不是來偷東西的,這東西本來是我的,我來看看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再說,我又沒帶走什麼,宣紙是我帶來的,墨是我帶來的,我沒有帶走墓碑上一粒碎片。風從窗口竄進來,卷起一張拓片,安全按住。拓片卷起一角說,我已到了紙上,快走,帶我回到坡地去,那才是我該在的地方。安全相信這次不是幻聽,這是墓碑主人的靈魂附上了拓片。安全讀過不少靈異小說,把自己當做了那小說中的人物。他把拓片一一折好,放進挎包。安全說,行,我們回去,你老實藏在包裏,別吭聲。心裏卻想,我們還能去哪裏,那坡地已經不屬於我們。
安全翻窗到了街上,一支歌曲熟悉的旋律在耳邊響起,有人唱︰
我不是時遷,
我不會梁上功,
我隻要回到葬我的土地裏
……
安全初以為是街上放的音樂,聽歌詞曉得不是,是挎包裏那人在唱。安全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