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五爺把那張單子放在桌沿上,自捧了碗吃飯,將單子一行行的看下去。看了幾行,他臉上似乎有點驚異的樣子,手捧了碗筷,呆著不曾動作,口裏卻輕輕的“啊”了一聲。西門太太笑問道:“東西都是好銷的嗎?”溫五爺向她點著頭道:“凡是搶運進來的貨,當然都是後方所缺乏的東西,但究竟時間是生意經的第一因素。”他說了這樣一句含混的話,西門太太卻是不解,望了他還不曾再問呢,他笑道:“你讓我詳細把單子看看。”
西門太太看他那樣子,又像有點願承受這些貨,這倒心裏大喜。她想溫五爺是銀錢上極有調動手法的人,隻要他肯承受下來,馬上就可以得著錢坐飛機了。於是很安靜的坐著等他們吃飯。飯後溫五爺接過女傭人送上的熱手巾把,一麵擦著臉,一麵向她點著頭道:“請到隔壁客廳裏坐。”西門太太看他這樣子,倒是把事情看得很鄭重似的,也許他會提出一個很好的建議,便隨著他走過來。溫五爺說了聲請坐,先在一張沙發上坐下,架起腿來把那張貨單子由衣袋掏出來,又重新的看著。西門太太倒沒有留意,是什麼時候,在吃飯之間,他已把單子揣到身上來了。穿著青藍標準布的青年大娘,衣服外罩著白圍裙,雙手洗得雪白,給男主人送上一隻黃色彩花瓷杯,裏麵是精致的香茶。隨後又是一盒雪茄捧到主人麵前。溫五爺取了一支在手,咬去煙頭,那大娘立刻取了火柴盒來擦著火,給主人點煙。
西門太太雖常在溫公館來往,可是很少和他在一處周旋,見他當了太太的麵,這樣享受,卻是第一次。這位大娘,皮膚雖不怎樣白嫩,倒也五官端正,立刻生了個念頭,自己對於丈夫就不能這樣的大方。西門德以博士的身份,為了養家,隻好去和市儈為伍,那倒是委屈了他了。她隻顧暗想,卻忘了理會主人,忽然聽得他叫了聲“西門太太”,坐在對麵椅子上看他時,見他左手夾了雪茄,在茶幾煙灰碟子裏彈著灰,右手捧了貨單子沉吟的看著,問道:“西門先生把這些東西,都定下了價錢嗎?”西門太太道:“沒有,他也是剛剛看見單子,還沒有一樣一樣的去打聽行市呢。”溫五爺道:“那麼,西門太太拿這單子來,也是打聽行市的了。”她笑道。“我沒有那本領,可以去滿街問行市,我的原意就是托二奶奶轉問五爺,這些東西有人要沒有?不想來得正巧,就遇到了五爺。五爺剛才說是不成問題,說出話去就有人要,我高興的不得了。可是現在看五爺的情形,又像是還有點問題。”溫五爺吸了一日雪茄,噴出一日煙來,笑道:“西門太太知道,我一班朋友們裏麵,也有吸收進口貨的。但我自己對這個沒有興趣,我知道有人要,但不曉得人家出什麼價錢。要據西門太太說,隻要能掙幾個錢就脫手,這話就好辦,現在作生意的人,都是知己知彼的,豈能不把買貨人的利益打出來?你肯少收利益,他們自然樂於接受。”
西門太太聽了這話,忘其所以的站了起來,兩手抱了拳頭,連作了幾個揖,笑道:“那就好極了,一切拜托五爺。”說到這裏,二奶奶也走過來了。她手裏端了一杯茶,一麵走著一麵喝,笑問道:“為什麼你先生的事,要你這樣的努力?”西門太太笑答道:“還不是那句話,賣掉這些牽手牽腳的東西,我們好到香港玩玩去呀。”溫五爺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向她道:“雖然如此,這事最好能請博士作了數目上的決定。我才好向他方麵接洽。其次,這些貨不能恰好有那麼一個人願意完全接受,必得加以挑選。可是為了符合西門太太的要求,我不妨找一個大手筆的人完全承受下來,隻是完全承受,人家就把挑選的權利犧牲了。恐怕在價目上要有個折扣……”
西門太太還是站著的,這就繼續抱著拳頭拱了兩下,搶著攔住了道。“拜托拜托。這一切都好說。”溫五爺看到她站著,也不能不站立起來,笑道:“要像西門太太這樣速戰速決的辦法,那隻能在利益上看薄一點,反正不會蝕本。不過最好能請西門博士過江的時候和我談談。”西門太太伸手輕輕的拍了兩拍胸脯道:“不要緊,我可以全權辦理,不信請你問一問二奶奶。我這話是可以負責的。”說著,伸手拍了拍二奶奶的肩膀,笑道:“請問你們太太,我的話,我們那位博士,倒是不能怎樣反對。”二奶奶笑道:“是的是的,西門先生乃是標準丈夫,誰都像我這位五爺,遇事都別扭,為了教他怎樣作標準丈夫,我倒也希望博士能和他談談。”西門太太聽了這話倒不向是玩笑是真話,反正這是作太太的人有麵子的事,因笑道:“好的,今天我回去,明天一大早讓他到公館裏來拜訪五爺。”溫五爺道:“我一定在家裏候教,倒不一定要一大早,九十點鍾也可以,我會吩咐廚房裏作幾樣可口的菜,請西門先生來吃頓便飯。”西門太太道:“不必客氣,還是讓他一大早來。”說著,偏頭想了一想,接著道:“再不就讓他今天晚上來吧,我馬上回去。五爺今天晚上在家嗎?”
二奶奶笑道:“假使博士今天晚上能來的話,我為著讓他受點良好的教訓,一定教他在家裏等著。”溫五爺也在這時感到了高興,向二奶奶鞠了半個躬,深深的說了個“是”字。西門太太道:“好的,就是這樣辦,回去我通知他,讓他今晚七點鍾來。”她說著,把放在飯廳裏的大衣穿起,手裏夾著皮包,就有個要走的樣子。
二奶奶笑道:“也不忙在這一會子,老遠的跑了來,你也應當休息休息。要不,下午我們去看場電影,你再回家,還是請你兩口子,明天到我這裏來吃午飯吧。”西門太太道:“看電影改為明天吧。”說著,她已向外走去。剛剛跨過失客廳的走廊,又回身向裏走,笑道:“我還得問五爺一句話。”二奶奶笑道:“你放心,我保證他會幫你一個忙的。”西門太太並不理會這個保證,直走到小客廳裏來,見五爺正向內室方麵走,便笑道:“對不起,我還要問一句話。”溫五爺覓她急步的走回來,倒有點愕然,望著她等她問話。她笑道:“五爺,你能再幫一點忙,可以請買主給我們在香港劃款嗎?若能夠讓我們在香港拿錢,我們在價錢上可以再讓步一點。”
溫五爺根本就沒有聽到她初次讓步是個什麼數目字,覺得她這個說法有點平空而來。更也沒想到她急於回來問的是這樣一句話,笑道:“那也許可以辦到,但我沒有把握。”西門太太凝神了一會,懸起一隻右腳將皮鞋尖在地板上點動了一陣,隨後笑道:“隻要五爺說出‘也許’兩個字,那就是有辦法的,好好好,我去把話告訴老德,他一定會來的。”說著話,人已走了出去。
主人夫婦全在後麵送她,她都沒有加以理會,她的心已完全放在見到博士的麵,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他。連坐車坐轎過輪渡,不到一小時她把這旅程搶著過去了趕到家裏,在樓下就笑嘻嘻的叫了一聲“老德”。“老德”這個稱呼,向來是她對博士一種欣喜的稱謂。她今天在溫公館看到五爺的享受,對於博士之未能享受,引起一種同情心,而且要博士依了自己的主張速戰速決,也覺得非給他些好感不可。所以她這樣的喊著欣喜之詞,打算一直的把所見所聞告訴他,更給予他一些溫暖。料著博士聽到這一聲“老德”,一定是會迎到樓梯口上來的。然而不然,喊出去之後,一點反響沒有。她心想博士一定因為自己早晨當亞傑的麵發脾氣,使他太難堪了,所以任她怎樣喊叫,也不理她。這是自己過分了,也許他還生著氣呢。便笑著走上樓來,在樓廊上笑道:“老德,你別誤會,我出去沒有打你的招呼,那是像亞傑一樣,不聲不響的給你辦好一件事,讓你驚異一下子。你猜怎麼著,這件事……”她說著話,先走進半充客室、半充書房的屋子,沒有人,便向外高叫著劉嫂。女傭人進來了,西門太太問道:“先生不在家嗎?房門都沒有鎖,怎麼回事?”劉嫂道:“先生和區先生說話,說了很久,大根是到河邊去了。他沒有吩咐我鎖門。”西門太太道:“去了好久呢?”劉嫂道:“不到一點鍾。”她一想,大概是上江邊去了,要不然,他也不會不鎖門,於是斟了一杯茶坐在書房裏等著。
可是由二十分鍾到三十分鍾,由一小時到兩小時,看著天色快黑了,而西門博士還不曾回來。她時而在屋子裏坐著發悶,時而站在樓廊上靠了欄杆眺望,可是博士始終沒有消息。她口裏不住的罵著,“豈有此理!”她心想原約著溫五爺,今晚七時會麵,耽誤到現在,這個約會是不能實行了。她急了一下午,不免影響到她的胃神經,因之她晚飯也不曾吃,就上床睡覺去了。朦朧中倒是聽到隔壁屋子有博士說話的聲音,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將長衣披在身上,扶了房門就衝將出來。博士看了她披了頭發,滿臉凶氣,不由得嚇了一跳。還不曾開口呢,她就瞪了跟道:“你是無處不和我搗亂,這樣的日子,叫人活不下去了,我們隻有拆開各幹備的!”博士望了她道:“什麼事你又大發神經?”她將手一拍桌子,咯的一響,把桌上的茶壺茶杯都震動了,喝道。“你才大發神經呢!房門也不鎖就走了,讓我等你這一下午。”博士道:“就是為這個事嗎?劉嫂是我們所信任的,有時候不都是教她給鎖門嗎?”她一直衝到博士麵前來,挺了胸道:“我不為的是這個。我為著替你們銷貨,特意跑過江去,把主顧都接洽好了,約了今天晚上七點鍾作最後決定。你看,這時候才回來,把很好的一件事吹了,真是可惜。”說著,把腳連連的在樓板上頓了兩下。
博士雖看到她這樣著急,可是對她所說的還是莫名其妙,因道:“你沒頭沒腦的生我的氣,我始終是不知道原由何在,你別忙,穿好了衣服,慢慢的告訴我。天氣涼,別凍著,若是生了病,那會耽誤到香港去的行程的。”這兩句話倒是她聽得進的,就扣起衣服,再加上一件大衣,坐在書房裏,把和溫五爺所說的話告訴了博士。他笑道:“原來如此。就是我們明天早上去,也不算晚呀。這又不是坐公共汽車,搶著買前麵幾張票。”她道:“難道我這麼大人說話不算話嗎?約好了今天七點鍾……”博士想到和她辯論,是毫無用處的,便陪著笑臉道:“我已經誤了你的約會,就是你發我一陣子氣,那也無補於事,明天早上我陪你去特訪溫先生就是。再就生意經說,我們今天不去也好,免得他揣測我們除了他就沒有法子銷貨。”西門太太道:“你這才是胡說呢!人家為了我去相求,無條件幫忙。他要經營的是幾千萬幾萬萬的大買賣,你這點東西,他根本不看在眼裏。你還以為他要貪你的便宜呢。”博士實在也想得著一點休息,就忍受了她幾句罵,沒有多說。而太太還是顧慮到今天失了約,怕明天早上過江,溫先生不會等候,一宿都不曾安心。
到了次日七點多鍾,就催著博士起來,他雖明知是太早,料到一推諉,就要引起夫人的不快。終於在九點鍾就到了溫公館。西門太太向傭人一打聽,五爺還不曾出門,心裏才放下了一塊石頭。由於她之內外奔走,引著博士在小客廳裏和溫五爺相見,大家謙虛了幾句。主人說佩服客人的學問,客人又多謝太太常在此打攪。隨後又談點時局情形。西門太太坐在一邊旁聽,倒忍不住了,便插嘴道:“五爺,關於昨日所說那批貨的事,我們在家裏商量過了,為了免除麻煩,若有人承受,我們一齊賣了它。”五爺便向博士笑道:“環境逼得你們讀書種子,也不能不講生意經,這實在是可歎息的事。自然,你們書生就不願意像市儈一樣顛斤播兩,兄弟也曾代闖過幾個朋友,大概沒有什麼問題。隻要博士給我一個概括的數目字,我就可以在最短期內答複。”西門太太不等丈夫開口,她又在旁邊插了一句,“好極了。”博士笑道:“那一切有勞溫先生幫忙。不過有一句話要聲明的,那單子是朋友開給我看的,把車子也開在裏麵。這車子是替一家機關代辦的,車子不在其內。”溫五爺聽了這話,臉上表示了失望,輕輕地“哦”了一聲。西門太太道:“這裏麵我們自己有三輛車子,可以賣的。”
溫五爺聽她說著,倒覺得這位太太是過分的將就,成了北方巴結人的話“要星星不敢給月亮”。一個賣主這樣的將就主顧,作主顧的再要挑剔,那便有點過分苛求,便笑向西門德道:“我雖是個中間人,但是必須問得清清楚楚的,方好和對方接洽,當然一般上飯館子裏吃飯的人,不能把人家筷子碗都買了去。”西門德笑了一笑,還沒有開口,他太太又搶著接嘴道:“我們等於一家飯館子出倒,不但是筷子碗,連鍋灶我們都是願意倒出去的。”五爺覺得她的發急,真有些情見乎詞,也就隨著哈哈大笑。
所幸這個時候,二奶奶也漱洗化妝已畢,出來見客,大家周旋一陣,把這話暫時擱置了。要不然,博士坐在這裏,真有點啼笑皆非,不知道怎樣措詞才好。大家繼續商談,結果溫五爺就約著西門夫婦當天晚餐,就在那個時候先作一個答複。西門德無所謂,他太太卻十分的滿意。臨別的時候,還向主人再作一個讓步的伏筆,她道:“隻要是五爺和我們計劃的,一切都好商量。”主人把話放在心裏,臉上也就隻是表示一點笑容。
他們約的是六點半鍾晚餐,溫五爺到六點鍾才回家,來到了內室,見著太太,先問請客的菜都預備好了沒有。二奶奶道:“這個不用你煩心,不過你答應西門夫婦,今天給人家一個答複,我倒疑心你未必就找著那一個適當的主顧。”溫五爺見屋子裏並沒有第三個人,低聲笑道:“我哪裏就那樣下三濫,給他夫妻去當跑街。”二奶奶原是坐著的,這就站了起來,望著他的臉,“呀”了一聲道:“你可別開玩笑,那西門太太真是求佛求一尊,你若是完全把她所托的事打消,她大大的失望之下,會急出病來的。她雖然有點神經,倒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平常和我跑腿很多,可不能鬧著玩,我不願對不超人家。”五爺笑道:“你放心,我不能開罪你的好朋友。我已經給她找著主顧了。她倒店就有人頂她這個店開,那還不行嗎?”二奶奶道:“據你說,你又沒有和他們去兜攬,那承受的是誰呢?”五爺笑道:“不用得兜攬,現成的一個坐莊客人收下。此人非他,就是區區。”他說著,帶右手食指指了自己的鼻子尖。二奶奶笑道:“怪不得了,我看你見了她那貨單子,見神見鬼的做出各種表情。”五爺笑道:“我本來不一定要買她的,我看這位太太要急於跑香港,恨不得把這些貨一腳踢出去。我若不要,也不過好了別人發一筆小財。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就收下來吧。反正天公地道,我也讓她弄幾文。話放在你心裏,回頭見機行事吧。”二奶奶知道他決不會吃虧,自也不必多問了。
到了六點半鍾,西門德夫婦按著時間雙雙的到了。溫氏夫婦在客廳裏見著,先是滿麵笑容,這第一個印象給西門太太就很好。她今天也是特別的親熱,走向前雙手握了二奶奶的手,連連的搖撼了幾下,笑道:“一直打攪著,今天又要特別打攪了。”二奶奶知道她是個急性的人,不等她開口便笑道:“我們總算不負朋友所托,一切都接洽好了,款子由我們負責。你在重慶要也好,你在香港要也好,隨時可以支用。”西門太太聽了這話,向博士笑道:“那太好了,真應當謝謝溫五爺。不說別的,這省掉我們多少事呢。”西門德聽說這事如此容易解決,也有點詫異。在溫先生還沒有宣布價錢多少,先就向人家道謝,似乎也欠著考慮。可是太太已經這樣說了,又不便置之不理,便握著溫五爺的手道:“一切都煩神了。”
大家坐下來,主人夫婦感到發了一筆小財喜,自是高興。西門太太速戰速決的計劃成功了,也是滿身輕鬆。博士雖不見得有別人那般高興,可是也沒有什麼相反的情緒。因之,大家談得很融洽。到了向飯廳吃飯的時候,一切飲食品都是特殊而珍貴的,博士也就感到主人這番招待,決非出於敷衍。關於貨物所談的價錢,連考慮的態度,也不使發表出來,因為凡是主人所說的話,西門太太是滿口子的說好,實在不容許他另外還說什麼話。飯後,溫五爺特別客氣,把自己的座車將二人送到江邊。
西門夫婦回到家裏,博士如釋重負,以為可不受太太的逼迫了。可是太太又提出第二個問題出來了,她說現在貨脫了手了,還有兩件事你得趕快去辦,第一件事把車子交給虞先生,不要放久了,車子出什麼毛病,會脫不了手。第二件事,應當去見陸先生,把飛機票子把握到手。西門德大為後悔,大不該告訴太太有這個到香港去的機會,被她逼得坐立不安。事已至此,爭執也是徒勞唇舌,隻有把她送到香港去了再說。因之他沒有駁回太太的話,次日一早就過江向虞先生辦公處打聽,恰好是虞先生下鄉探望老太爺去了,他想著這筆買賣,是老太爺介紹的買賣成功了,下鄉去看看老太爺,就說現在算是這趟路沒有白跑,可以提幾萬元作為工讀學校資金。當然數目太少,還要跑兩三趟,這樣作法,雖不十分周到,頗也能自圓其說。順便將車輛的事接洽一下,倒也一功兩德。他出了那辦公處,看著表還隻十點鍾,趕上午的班車,還來得及,於是就直奔汽車站。
到了下午四點鍾,博士回家向太太報告一切進行順利,收拾行李,準備上香港吧。西門太太所盼望著到世外桃源的機會,終於來到,也是喜歡得樂不可支。不過到了第二天,卻有點小小的掃興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