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3)

“好幸福的一隻黑老鷹啊。”姚林沒有忍住,咂吧著嘴讚歎出了聲。不幸的是,正好趕上了歌手下台,音樂停止的當口,這聲流著口水的讚歎被張旗聽到了。

“你不是瘋了吧?”張旗嚴厲地警告他一句,並無情地離開了他的身旁。

這時,一群來自西北邊疆,冒充俄羅斯小姐的舞女模仿下凡的仙女,自一根根鋼管上蛇扭而下,熱帶風暴般直向前排的嘉賓席卷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中斷了姚林對張旗的回味,激動得他手忙腳亂地一把摟定了一團撲進他懷裏的軀體,像逮定了一尾剛剛出鍋的生猛海鮮一樣,饑不擇食地又啃又咬起來。

當那幾個冒牌的俄羅斯舞女掙脫開嘉賓的糾纏,又重新從鋼管升騰回天國的時候,意猶未盡的姚林向已經空無一人的舞台伸著挽留的手臂,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歌唱,我要歌唱!”

當然沒有人會拒絕一個醉鬼不是打架,而是唱歌的高雅要求。於是,姚林在人們虛假的歡迎聲中搖搖晃晃登上舞台,渾身著火般地扭動起來,眉目猙獰地唱開了:

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汙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西風在東方唱著悲傷的歌曲大屏幕上的羅大佑也和他一起惡狠狠地唱響了《亞細亞的孤兒》,就像一個和尚在他的背影裏歪著嘴念經。

看著姚林哭爹叫娘的幹嚎,想到在大街小巷泛濫成災的卡拉OK上隻要是個人就在豪情地,或者忘情地唱歌的情景,好像生活是能被唱得美好起來一樣,夏子光感到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滑稽。

商華則打了雞血般在台下為姚林手舞足蹈地伴舞,並湊到夏子光麵前讚美道:“你看他唱得多陶醉啊,把愛和苦唱得那麼感人。”

“是嗎?”夏子光不解地看著她,“那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愛,也沒受過苦,不然他就不會再唱得這麼陶醉了。”

“吆,我真是自討沒趣,”商華滿臉失望地停住了舞動,“什麼得到沒得到的,跟你說話真是費勁。”

也不知道豐育濟的哪根神經被什麼東西給揪疼了,他沒等姚林唱完,就突然毫無預兆地一骨碌站起來,滿臉怒氣地質問:“娶個二奶還搞毬什麼婚禮,我看直接讓他們去睡覺得了。”

這一臨時的命令徹底打亂了商華的計劃,她不得不砍掉了壓軸大戲——由一對新人表演的“老牛吃嫩草”啞劇,而直接宣布婚禮到此結束,把新人送入閑人免進的洞房。

猛子和夏子光坐在望海門入口處的燒鵝快餐館中,隔著一排空酒瓶無言地相望。當他又一次捉住一大瓶酒送往嘴中的時候,夏子光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道:“行了,你真以為我不憤怒啊,想做了那個王八蛋的並不是你一個人,兄弟。”

“那還等什麼?”猛子將酒瓶往地下一摜,劍出鞘一般站起身,“老子現在就去把那個王八蛋給剮了!”

夏子光伸手攔住了他:“你覺得你這樣子能剮得了他嗎?我告訴你,今晚的梅沙灣大酒店已經被江良偉包下來了,鬼都進不去。再說,就算你能剮了他,明天也是要橫屍街頭的。”

“為什麼?”“因為你太可怕了,所有的黑勢力就會聯手起來對付我們。”“這跟其他黑幫有關係嗎?”“兄弟啊,人不能光靠肚子活著,更要靠腦子活著。不然蛋被他們氣腫了,他們還說你是殘廢。”“照你這麼說,我們這種人就隻能當一個窩囊廢嘍?”“要學會忍耐。忍耐不是窩囊廢。要像一隻餓狼一樣埋伏在荒涼的草叢裏忍耐。然後看準獵物,拚盡全身力氣,把獵物變成你的嘴中肉。”夏子光眼露凶光地回答猛子。

告別夏子光後,猛子執意要獨自回他與湘香同居的小屋去。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醉行在望海門的一條深巷裏,對向他擠眉弄眼的洗頭妹大吼著崔健的《一無所有》:“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這時刮起了台風,下起了暴雨。他的吼叫和狂風暴雨的聲音、樹枝搖動的聲音擠進了周圍的鐵皮小屋,和那裏的喘息、碰撞、尖叫和模糊的話語聲交合在了一起,找到了歸宿。

望海門應聲醒來了。一個被洗頭妹追擊的流浪漢邊逃,邊向路邊看熱鬧的人解嘲般地說明:“口袋裏無錢、心裏也無錢的男人不算苦,口袋裏無錢、可心裏裝滿錢的男人才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