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就把今晚當作我們的新婚之夜吧。”她低低呻喚了一聲,好像已經犧牲了,又好像才剛剛出生。
“新婚之夜?”夏子光遭到雷擊似地喃喃自語著,怔怔地看著她像一匹白色馬駒向著地鋪躺去。
“幹嗎那麼看著我?”感覺到夏子光的無所適從,豐瑾又一挺身坐了起來,挑戰般盯緊他的眼睛,“好像我都單純到了不知道新婚之夜意味著什麼似的。”
夏子光更加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那樣的目光了。多年前的那場遙遠的大風雪又回到了他的眼前,讓他想起了大風雪中那個差點被獻祭給山神的藏族少女,想起了在雪崩搖撼的帳篷裏,那個少女為他打開的寫滿經文的身體,想起了她那冰燈般的乳房,以及被她乳房照亮了的那張好奇而警惕的冰雕似的臉……“還記得嗎?你曾經說過,說我就像一部電影的草稿,需要由生活和時光來剪輯完成。而我一直就把你看做是我的剪輯師,你可不能剛把我吹亮,就把我澆滅啊。”一個如泣如訴的聲音在他的回憶裏浮現著,引導著他接近。
發出靡靡之音的身體赤裸在小屋的一角,晃漾著一地的山水,猶如雲遮霧罩的大地般秀麗和神秘。
“是啊,正因為我們女人的身上有山有水,所以我們才可以養育你們。”豐瑾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醉眼迷蒙地說。
夏子光出神地看著她那被黑夜勾勒出來的曲線,心聲脫口而出:“你,你美得就像一把大提琴。”
豐瑾害羞了。她避過臉去,慢慢旋動身體,將一抹輕紗曳向腰際,受驚一般急忙交叉雙手,護在胸前,將身體的正麵轉進了夜色的陰影裏:“沒你說得那麼好。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姑娘,我隻想把自己交給你。”
夏子光的熱血沸騰了。他看到的那具起伏的身體,就像草原上的雪山一般,冰冷而燦爛,如春風吹進了他的肌膚,如烈酒咬醉了他的骨頭,他渴望吮吸它們,就像渴望吞噬土地上的莊稼,就像渴望吸吮黑夜分泌的美酒。
“可是,可是我不能。我是那麼貧窮,那麼荒蕪,那麼肮髒……”夏子光急切的說著,痛苦地轉過身去。
“可我,就是不想讓你這麼孤單,想讓你抱著,就是想被一個喜歡的人抱在懷中。”豐瑾打斷他的語無倫次,一縱身從背後緊緊地擁住了她,用實際行動回應著他的尷尬。
夏子光感到伏在他後背上的豐瑾,就像黑暗中的火柴,“嗤”地一聲劃著了自己,犧牲得是那麼地壯烈,就用那一點平靜的火焰,無聲地溫暖著他。
待到彼此的心跳都漸漸平息下來以後,夏子光輕輕掰開顫抖在他胸前的雙手,堅決地離開了她的懷抱。
他知道自己的這一掙脫,就像魚兒離開了水,瓜兒離開了秧,再也回不去了。但她注入他體內的體溫與氣息定將與日俱增,就像相思的病毒一樣,使他病入膏肓。
“我真的不能,豐瑾。就讓我們祈求來生吧。”夏子光默默祈禱著,矗立在夜色中一動不動,心想,如果真有來生,就是拚上性命,也要把她變成自己人生交響的主旋律……第二天一開門,迎接豐瑾的不是能夠驅除厄運的朝陽,而是幾條撲向夏子光的黑影。就在她驚愕失措的瞬間,順毛虎帶著三個彪形大漢把夏子光按倒在地,就像電影中的快動作一樣,把他挾持進了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汽車,快得她想呼喊一聲都沒有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