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城市,出陪聊這主意的,我是第一人。
那年,我剛從一所醫科大學心理醫學係畢業。那陣子上網之風始起,上學期間,我愛在網上瘋聊。但直到進入社會,我也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可以有許多個當做笑柄、開心果和侮辱對象的有生命的名詞,並美其名曰“網友”。
在我多次表達過失望以後,終於結識了程皓,他在網上的名字叫什麼“醉眠花叢中”。其實我知道,起這種名字的男孩,可能屬於連女孩子手指頭都沒碰過的性饑渴。
是他啟發了我幹陪聊的靈感。
後來一批又一批的人幹起了陪聊這行當(現在人們叫什麼“休閑服務”)的時候,我們已經作為先驅和先烈各自逃亡。
我本名叫何婷婷,我給自己起了一個網名叫“亭亭荷”。是程皓主動找我聊天的。像人們常說的那樣,我們聊得特別投機。我發現我們都有著豐富的聯想和非常好的直覺。有一個現象是,聊了幾次以後,我們會提前打出對方將要說的話,用程皓的話說,叫做“你一張嘴就知道你放什麼屁”。
後來程皓還真的放了一個屁。通常網上聊友總是肆無忌憚地開一些玩笑,比如“你身材好嗎”、“帥不帥”之類的,一般處於性邊緣地帶。當然也有直接突圍的。程皓第一次突圍不僅很棒,而且還給了我靈感,成為我們走上陪聊生涯的導火索。
對於網友,隻要是男女之間,我不否認雙方都有性方麵的想像力和吸引力,但我沒想到他那麼直接:
“學醫的女孩,你感覺我帥嗎?”
“你有多高?”我反問道。
這是網上最無聊最常見的問題。
程皓說:“我的高度嘛。”
我說:“可惜我現在沒有磚頭。”
他倒認真起來:“那不怕,改天我們的接頭暗號就是,你拿一塊磚頭。”
我說:“好吧,我同意。我一定砸你個滿臉開花。”
他說:“承蒙關照了。當然,你也可以不用磚頭就能吻著我。”
我強忍著氣說:“說說看。”
他說:“當我們平躺在一起的時候。”
我感到一陣惡心,長時間沉默不語。他在那邊急得打了十幾個“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在以後的交往中,這個玩笑始終影響著我對他的感情。
後來在我倆之間發生的事,我至今都痛心不已。
我們初次見麵是在我們學校的門口。他高高大大,胡亂穿著一身牛仔,在我看來,就和明星披著窗簾一個效果。他是我喜歡的類型,但瘦削的臉龐暴露了他的營養不良,手上的青筋也告訴我,他曾長時間地從事體力勞動。他的一雙眼睛卻很迷人,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生理現象,一個人成長環境的惡劣和體力勞動的繁重,似乎無法對眼睛造成什麼影響。他的眼睛稍微有點內陷,像一個混血歌星那樣,使他顯得有點深沉;他在長久地看著我時,我卻發現,他的眼睛又是那樣清澈而專注,內心的純真一覽無餘。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曾經無數次地想象我進入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我在裏麵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行進,仿佛每走一步都是陷阱。我想抓住什麼可以讓我相信的東西,但我接觸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奇形怪狀的金屬物體,我的心開始發毛,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這時候我突然發現有一對亮點直盯著我,發著藍瑩瑩的光,我嚇得大叫一聲“鬼呀”,所有的燈光驟亮,站在我麵前的,卻是程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