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3)

現在想起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蓮離經叛道的想法和與眾不同的陪聊目的,才惹出了那麼多事,甚至竟然失去了她最愛的父親。但這隻是一種假設,無可置辯的是,我作為始作俑者也難辭其咎。事情首先要從我的“初吻”開始說起。王姨接到一個要求陪聊的電話,詢問家政所的地址。我和王姨都沒當回事兒,每天打進來的電話次數,幾乎已經超過牆上石英鍾秒針的次數。我和王姨收拾檔案櫃,等我們轉身時,同時啊地叫了一聲,不知什麼時候,有一個人飄進家政所,他在我們麵前白花花地站著,一動不動。這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穿著白夾克和乳白色的褲子,頭發比一般男性的要長,也有點亂。他陰鬱的目光在掠過王姨之後,在我臉上久久地停留,使我的目光不敢與他對視。直到王姨叫道“你想嚇死我呀”時,他才開口說話:“我剛打過電話,心情特別壞,想找個人聊聊。”他的自我介紹使我很高興,因為我個人之所以陪聊,就是想發揮一下我的醫學專長,而不僅僅是在各種王八蛋麵前插科打諢。但我沒有想到,這是劉一德的一個巨大陰謀的開始。那天我被解救時,警察告訴我,有一個人看到窗簾上的求救信號,打了110報警。一直以來,我都在默默感謝那個聰明的路人,想找到他當麵致謝。當這個人站在我麵前時,我卻渾然不覺。後來我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劉一德都經過周密的計劃。

接著劉一德和王姨辦好了手續,所謂辦好了手續也就是交了押金,事後由王姨扣除陪聊費後如數交給客戶,至於小費,王姨無法過問也從不過問。

我們選擇了一家學生冷飲部。他說他在一個什麼經濟研究部門當助理經濟師,卻非常愛好畫畫。我有點驚訝,問他:

“學經濟的,愛畫畫,你沒搞錯吧?”

劉一德說:“我曾經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聽家人意見學了經濟學。我所學的專業‘經濟學’隻是個空架子而已。這可能是個笑話,研究什麼經濟學,卻窮得連一次畫展都搞不起,更別提投資辦企業了。”

我說:“那你是想辦企業?”

“不不不,”他顯得有點慌亂,“我是想辦畫展,個人畫展,我想成為一個名畫家,我請了長假到中央美術學院進修過。現在,我這個半路出家的繪畫愛好者,在水平上已經超過同齡的科班生,隻是還沒有得到專家和前輩的認可。”

說完這些話後,他唉聲歎氣。

“你完全沒必要這樣,你還沒有三十歲吧?”我大著膽子說。

“我二十八歲。”

“來日方長,要想在藝術方麵取得成績,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到的。”

“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和別人不同。”

“為什麼不同?”

“因為我是一個疾病纏身的人。”

“你的疾病會影響到你的繪畫?”我開始上下看他,“不會吧?”

“確實還沒影響到我的繪畫。”他的神色更加黯然,也不看我,“但影響到我的生命,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本能地離他遠一點。

“我沒有開玩笑,你也別怕,我的病不是傳染病。”他抬頭無力地看了看我,“這種病叫再生障礙性貧血,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隨時都可能奪走我的一切。”

“對不起,我真想不到……”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我知道他得了一種絕症,心裏一時發了毛。絕症患者我也接觸過幾個,但都不再年輕,我隻好使勁兒想法子來安慰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我的話是不是屬於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記得有人說過一句話:我們不要為不可改變的事實而悲傷。我還想起另外一句話:不要為不會為我們流淚的東西而流淚。我想,也許,你也知道這些話的。”“謝謝你。”聽著我的語無倫次,劉一德卻笑了,“你真的像廣告裏說的那樣,純真可愛,又善良,能和你在一起聊聊天,我的心情真的好多了。不一定要你說出多麼高明的話。”我們聊了兩個多小時,聊他小時候的理想,聊他一個窮孩子學經濟學的特別心情。那是一個把商界大亨們的名字常常掛在嘴邊的專業,在整個學習的過程中,學生們都發現,他們的發跡史與其說是符合了什麼樣的經濟規律,倒不如用尼采的“個人意誌”解釋更為合理。他帶著沮喪的心情學著經濟學,課餘時間發狂地畫畫。後來又聊我的專業和愛好。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盡管他是一個患了絕症的人,但我和他聊得很輕鬆,並沒有經常出現的那種沉重感。分手時,他把寫有200元的押金條子給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