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後的比賽(1 / 2)

萬裏晴空。

球迷的嘶聲呼喊沸騰了這片綠茵紅土,也點燃了場上的熊熊戰火,可是,R隊的休息區內,卻有一個身影蜷縮在長椅上,散發出與四周火熱氛圍截然相反的冰冷氣息。

徹弓著背,雙手撐在膝蓋上,把頭埋得很低。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準確地說,他根本無暇去察覺什麼,因為此時他滿腦子隻想著一件事——這,將是他的最後一場比賽。

他被球隊開除了,接到經紀人小鬆的電話時,他剛做完晨間加訓,還掛著一臉的汗。

兩年來,他沒日沒夜地拚死苦練才換來自己板凳球員的位置,可現在,他居然連坐在選手席的資格都要失去了。

這樣的突然解約,讓一向逆來順受的徹也忍不住想要去討個說法。

然而麵對徹的問詢,球隊經理隻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雙手一攤,答了句:“田宮,職棒本來就是這麼殘酷,有人進來,自然就得有人走。”

有人進來,自然就得有人走。

走的人是他,那麼進來的人又是誰?徹剛走出球隊經理的辦公室就得到了答案。

那個叫做鷹山正彥的男人正坐在辦公室外的沙發上,擺弄著一旁的盆景,看到徹出來,還故意挑釁地揚起單邊的眉毛,露出了一記陰損的笑。

鷹山是有資格笑,一周前搶了徹的男人,一周後搶了徹在球隊的位置,他麵上隻是扯扯嘴角,心裏怕是已經樂翻了天。

而徹能做的,卻隻是攥緊拳頭,默默地轉向更衣室。

爭,從來就不是他的慣性。

為R隊效力的這兩年,他一直逆著性子不斷爭取,可到頭來就爭出這麼個結局。

場上震耳欲聾的加油聲,傳到徹的耳中都成了模糊不清的雜音。

五味交錯的情緒好像泥沼般掩住了他的眼耳口鼻,讓他看不見聽不清難以呼吸。

而那些情緒當中,有氣憤,有不甘,有迷惘,卻唯獨沒有悔恨。

他不後悔,這一切都是他的選擇,麵對今日種種,他心中翻滾最多的,隻是覺得對不起錦。

荻原監督一句低沉的“田宮,去熱身。”瞬間將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熱身嗎?那個兩年來從未給過他好臉色的鐵麵監督,居然在最後的比賽給了他一次上場的機會,這讓徹本就糾結不堪的心,更加不知該作何滋味。

是補償?是轉機?徹不禁想要去猜測這背後的含義,可下一刻,他那將將抬頭的希望就被悟己的一句話又打回了萬丈深淵的漆黑穀底。

“徹,聽說你去找經理了?其實咱們雖然分開了但我對你還是有感情的,要不是正彥不喜歡,我還真不舍得你走。”悟己用手套輕輕地拍了拍徹的肩膀,滿臉的笑意在外人看來似乎是在給徹打氣,“對了,幫我個小忙,等下不要發揮地太好,省得經理後悔,不過……反正都沒差啦,哈哈。”

拖著無比沉重的步子走上投手丘,徹隻覺得自己的雙腳有千斤重,而眼前那方小小的土包,更像是為他刻意堆砌的刑台。

每一記試投出手,生命都順著那球的軌跡從他身體裏被帶走。

應著球落入手套的脆響,他仿佛看見了悟己捕手麵罩後麵輕蔑的笑容。

隻是因為那個人不喜歡,你就要把我擠出球隊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怎樣拚了命地想要留下?

也許作為天才球員的你根本無法理解這種掙紮。

反正以我的實力,超常抑或失常,在你看到都沒差。

咀嚼著悟己的話,徹幾乎能看見自己的人生被那個曾經的愛人扔在腳下恣意踐踏。

最後一記試投,球劃著憤怒的線路,擦著悟己高高舉起的手套上沿,砸在了本壘板後麵的擋網上,發出了轟轟的響聲。

悟己掀開麵罩,盯著徹看了兩秒,然後加深了嘴角的笑。

笑,是的,這一次徹把那副包含著憐憫蔑視的表情,看了個清清楚楚。

可能在悟己眼裏,他這種毫無實力可言的憤怒,確實很可笑。

或許在悟己看來,他的感情,甚至他的人生都隻是一個笑話。

徹咬著牙,彎身撿起了鎂粉包,轉過身,在主裁“開球”的指令聲中緩緩抬起頭,那雙黑亮的眼眸中,湧動出了一絲未曾有過的異樣神采。

整個世界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片靜寂,天地間隻剩下他的呼吸。

他的眼中消失了球場,消失了觀眾,甚至消失了那位站在打擊區內蓄勢待發的打者,隻剩下端著手套,蹲在本壘板後的悟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