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人民喜慶春節之際,一條新華社的報道,傳達著溫暖的信息:二月十五,戊寅除夕,朱鎔基總理風塵仆仆飛臨武漢,察看和慰問長江兩岸去年遭受洪災、重建家園的災區群眾……人們可曾知道,就在前一天,在北京朱鎔基總理在百忙中抽暇來到北京醫院,看望了在這裏住院已達四年之久的文壇世紀老人冰心。
那天,豔陽高照,晴空氣爽,北京醫院病房靜謐安詳。頭天夜裏冰心老人突發高燒,血壓偏低,心跳加劇,這情況令醫生和親友非常焦急。人們暗暗祈禱,祝願冰心能夠安然進入兔年。而兔年她就年滿百歲,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紀老人了。俗話說,虎尾掃人,莫非她邁不過這個“坎兒”嗎?
二月十四日上午,中國作協領導翟泰豐、張鍥和吉狄馬加趕到醫院看望了冰心,並對加強治療和看護作了安排。雷潔瓊、劉延東和民進中央的負責人也都陸續來到醫院。我接到冰心家人陳恕的電話,下午也匆匆趕到醫院,隻見吳青偎依在母親身邊用純熟的英語給她唱著《平安夜》之歌,為母親深情地祝福。吳青說,平時在家裏,過節時,娘總是和我們一起吟唱《平安夜》。此時,老人靜靜地聽著,聽著,聽著那熟悉的歌聲,慢慢睜開眼睛,微微地笑了。或許,這歌聲喚起了她往日的記憶?
大約下午4點多鍾,突然門外有人報告:朱鎔基總理來了!病房裏的人們頓時為之驚喜。吳青中斷了歌聲。我正在為冰心按摩手背,也趕忙停住手,站起身。這時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門來。朱鎔基總理步履輕輕,走到冰心身邊。他右手輕撫左胸,誠摯地說:我來看望老人家,表達我的心意。
吳青大聲地對冰心說:“娘,朱鎔基總理看您來了!”
見冰心正在閉目養神,朱總理忙擺手說:不要打擾她,不打擾好,我是來表達我的心意。
冰心老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她那慈祥的目光凝視著總理,用微弱的聲音說:“謝謝。”
這時,主管醫療的沈大夫向朱總理介紹了冰心發病的情況及采取的醫治措施。當朱總理聽到冰心病情有所好轉時,他對沈大夫說:感謝你們,感謝醫院和醫護人員對冰心的精心治療。
我忽然想到剛剛過完90歲生日的蕭乾先生,2月11日溘然長逝,令文壇悲慟、傷感。蕭乾生日那天,朱鎔基總理在他真摯感人的賀信中說:“……先生畢生勤奮,耕耘文壇、著作等身,為中國之文學、新聞、翻譯事業做出寶貴貢獻。”並說:“我在中學時期,先生就是我的文學啟蒙人之一,受益匪淺,深望保重身體,永葆藝術青春,共同邁入21世紀。”
同時,遠在上海的巴金先生在賀信中除了祝賀蕭乾生日外,並說:“我現在唯一關心的是中國現代文學館,我多麼盼望,新館開館的那一天,你能陪我一道去剪彩。新的世紀就在眼前,讓我們共同迎接它。”
而同住北京醫院一南一北樓、近在咫尺的冰心在賀信中深情地回憶了她和蕭乾,這位她“最疼愛的小老弟”半個多世紀的情誼,說:“……現在我們兩人都在醫院裏,不知你有沒有信心和我拉著手一起進入新世紀。”
三人相約攜手跨越新世紀,言猶在耳,不料“小老弟”卻帶著相交大半生的老朋友的摯愛真情,走到了生命的終點。痛哉!
由此,我對朱鎔基總理提起這件事。我說:總理您給蕭乾先生生日的賀信,蕭老本人和文學界都很受鼓舞。蕭老生日那天我去醫院看他時,他高興地談起您的賀信。今天,您又來看望冰心。我們還聽說朱鎔基總理關心老舍誕辰百周年紀念活動,捎話向老舍親屬拜年和問候,這些都使大家感動。
朱鎔基總理說:我感到欣慰的是,在蕭乾先生生日時我表示了祝賀。沒想到他走得那麼快。
說這話時,他的不勝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此刻,朱鎔基總理依舊默默地注視著冰心。麵對這位人生100載,筆耕80年,把畢生精力獻給自己摯愛的文學事業,並對中華民族文化做出了傑出貢獻的世紀老人,朱總理再次謙恭地說:我來看望老人家,表達我的心意……本來吳青想對朱總理說:我娘最牽掛的是多災多難的祖國、中華民族和人民。我娘非常坦蕩、真誠,有大恨大愛。她的許多作品表現了她對祖國、民族和人民的熱愛,對邪惡勢力及腐朽的風氣恨之入骨,特別是晚年,正如蕭乾舅舅(冰心家兒女從小叫蕭乾舅舅)所說:“她是堅強而敏銳的,擁有一腔火熱的正義感。老年的冰心更勇敢、更輝煌。”……可是她忘記了說。
我也想說病中的冰心,依然念念不忘自己的祖國和人民。她多次把自己有限的稿費捐給希望工程,捐給福建長樂家鄉辦教育,捐給農村婦女文化福利事業。去年洪水災情嚴重,她托家人向中國作協轉交了兩千元的救災捐款。後來,又一次捐出自己所得稿酬10000元支援災區,以表達她的一片心意……可是我也忘記了說。
這時候,吳青想到了請朱總理題字。總理慨然應允。然而這病房哪有現成的筆墨紙硯?匆忙中,我們找來一本普通練習簿,是探視病人來者簽名的本子。我請朱總理在靠窗戶的桌旁坐下,遞給他一支圓珠筆,他稍加思索便迅筆寫下:.祝冰心老人健康長壽。
朱鎔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