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他有一年多沒和父親摔跤。一天晚上,他突然想起這事,便仔細地瞧了瞧父親。結果卻讓他很吃驚,父親不再像以前那樣魁梧,高大的肩膀也不如以前那般寬厚,他現在甚至可以平視爸爸的眼睛。
“父親,你有多少磅?”
父親慈愛地看著他,說:“跟以前一樣,190多磅吧。孩子,你問這幹嗎?”
他咧咧嘴,說:“隨便問問。”
父親詫異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碰到兒子挑戰的目光,父親眯縫起眼睛,柔聲問:“想較量一下?”“是的,父親,來吧。”
父親脫下外套,解著襯衫扣子,說:“是你自找的啊。”
母親聞聲趕緊從廚房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哎,你們父子怎麼又要摔跤?天哪!這可怎麼辦?”但父子倆全不理會。他們光著膀子,擺好架勢,眼睛牢牢盯著對方,伺機動手。他們轉了幾個圈,同時抓住對方的膀子,然後各自使出自己的高招與技巧,企圖拌倒、扭倒、推倒對方。室內隻有他們的腳在地毯上的摩擦聲和他們的喘息聲。偶爾不時咧開嘴,顯出一副痛苦的樣子,母親站在一邊,雙手捂著臉頰,哆嗦著嘴唇,一聲也不敢出。
他終於把爸爸壓在身下。“投降!”他命令道。
“做夢!”父親說著,猛一使勁推開他,爭鬥又開始了。
但最終父親還是被兒子重新摔倒在地,父親顯得很疲憊,兒子那冷酷的手牢牢地鉗住了父親,父親絕望地掙紮了幾下,停止了反抗,胸脯一起一伏,喘著粗氣。
他問:“投降?”
父親停了停,然後堅定地搖搖頭。
他的膝頭仍壓在爸爸身上。“投降!”他說著,又加了點勁。
突然,爸爸大笑起來。他感到媽媽的手指頭瘋狂地拉扯著他的肩膀。“快鬆開,別弄傷了你父親!”
他俯視著父親,問:“投降嗎?”
父親止住了笑,濕潤著眼,說:“好吧,我輸了。”
他站起身,朝父親伸出一隻手。但媽媽已搶先雙手摟住父親的膀子,把他扶了起來,父親咧咧嘴,對兒子一笑。他想笑,可又止住了,問:“父親,沒弄傷吧?”
“沒事,孩子,下次——”
“是的,也許,下次——”
媽媽這次什麼也沒說。她知道這下一次不會再有了。
他先是看了看一臉慈祥的母親,又看了看高大的父親,然後轉身向門外跑去,他穿過房門——以前常騎在父親肩頭鑽進鑽出的房門;他奔向廚房門——自己曾埋伏在那後麵,與父親說“捉狗熊”的門,衝出屋外。
外麵黑黑的。他站在台階上,仰頭望著夜空,滿天星鬥。他不禁流下眼淚,眼淚鹹鹹的,苦苦的,他不知是高興,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