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一怒,浮屍又何止百萬、千萬?
第一次,他垂下了眼簾,沒有去看碎裂的世界,像是倦怠一樣,輕輕地闔上了眼。
雲在他身邊彙聚,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驚醒了他一般,流動近乎靜止。草木安靜了下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聽不到,平寧的,像是一汪凝固的泉水。
他的身形隨著世界的崩毀,也在一點一點變淡。如果這裏有第二雙眼睛,能夠看到看不到的景物的眼睛,那麼就能發現,墨九的身體正在慢慢潰散。
潰散的速度很慢,令人無法接受的緩慢,多看一秒都會壓抑不住心中的暴躁。
隨著他的消失,世界也在一節一節地墜入虛空,以往他用心維持、守護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景一物和生活在裏麵的每一個生靈都全部融入虛無。
不是毀滅,因為這沒有新生,有的,隻是‘缺’。哪怕現在停止了墜毀,已經消失的,也不會複原,就像一道道傷疤,縱橫在原本完整的肌膚上,烙下一個又一個醜陋的傷痕,記錄下無法掩蓋的疼痛與罪惡。
就算是墜落,他也沒有一絲的波動。不曾絕望,不曾怨恨,不曾哀傷……也許這樣的‘靜寂’是生靈們無法容忍的,所以,世間總有太多的‘天道無情’、‘天地不仁’、‘天若有情’……
殊不知,天與地、山與水、日與月、晝夜四季、生靈本身的存在,便是天道最大的情感。天道傾己所有,創造了生靈眼中的勝景仙境,巍峨高遠,有了那一份份奪天地造化之奇跡,集仙靈毓秀之宏觀。
傾我所有,築你九州。
而如今,也到了離別的時刻了。
在墜入虛空的一瞬間,墨九腦中湧入無數的念頭,一切猶如夢幻泡影,感悟紛至遝來,讓他措不及防,來不及細細品味,囫圇吞下。
朱雀族族地。
一陣大風忽然從平地而起,卷挾著地上的落葉與塵土,呼呼地在朱雀族內刮著,一些修為低弱,不過入仙期以下的修士直接被烈風的威勢壓得肝膽欲裂,倒在地上無論如何也起不來,身上就像壓了一座山一樣。
就算是入仙期的修士也在這突如其來,明顯不正常的風下心跳加速,魂魄深處傳來一波又一波的悸動,催促著他們本能地遠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危險就像一張已經拉滿的弓,上麵那根箭矢寒光閃耀,蓄勢待發,隻等握弓的那雙手鬆開,將沿途碰到的所有全部吞噬!
沉重烏雲自四麵八方彙聚而來,沒有一絲雨前的涼爽與氣味,恍如天罰一樣,讓人從脊椎開始向身體擴散一種顫栗,幾乎在一瞬間,所有在朱雀族內的人都領悟過來——有人渡劫!帝劫!
刹那,朱雀族鳥獸盡散,修士們匆忙迅速又不乏秩序地快速朝遠離朱雀族的方向跑去,他們不敢升空,不單單是朱雀族內無法升空,更是因為天上已經壓下來的劫雲。
在仙帝劫劫雲麵前,沒有任何一個修士膽敢有冒犯的舉動,沒有修士敢觸怒天威,何況,還有那個渡劫的人也是原因之一,無論成與不成,在現在的時刻,修士們都不會去觸犯對方的威嚴。
朱紫在風起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走出殿外,此時望著低垂得像是伸手就能碰到的劫雲,天色暗沉沉的不見一絲光,能夠輕易照亮大片地方的靈石燈此時光芒微弱,被鋪天蓋地的渾厚天威與帝劫威壓壓得所有光芒都蜷縮在一個拳頭大的地方,靠近天劫來源處的靈石燈已經碎裂,靈石也變成了齏粉。
“稟報族長,族內修士已經疏散完畢,帝劫將至,請族長下令撤離!”一個修士飛快地自下方跳躍上來,落地的同一時間單膝跪下,頭垂得低低的,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