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談點主義,少研究些問題(1 / 3)

海岩vs餘韶文

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

問:你怎麼看待現實主義?你認為你的創作方法是現實主義的嗎?體現在哪些方麵?你的很多作品都在緊張激烈的情節之外觸及了很尖銳的現實問題,這是否有意識的?

答:我不是一個專業作家,平時對文藝理論鑽研不夠。從我從事文學創作以來接觸過的文藝理論或者說法,說到現實主義我覺得也有不同的定義。比如西方有西方的現實主義,東方有東方的現實主義。當然還有批判現實主義。在革命文藝以後又有革命的現實主義,以及像毛主席講的革命的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我們過去學習到的理論,像毛主席說的,比現實更高、更集中、更典型地反映社會生活的,反映時代發展潮流的,反映人類走向的,這才是現實主義。在這個理論下出了一批好的現實主義作品,也出了批我認為是非常不現實的作品。在同個理論下可以出非常現實的也可以出非常不現實的作品。對我的作品。評論界也有不同的說法,有人認為是現實主義的,比較貼近生活真實,反映這個時代的一些現實問題,也有人說是浪漫主義的,或者說是偽現實主義的。覺得我寫的人的情感,人的這種愛情關係,現實當中很難找到,是幻想出來的,比較虛的東西。我覺得這兩種說法都對。我自己比較喜歡的風格是那種很童話的故事。但細節的安排我又喜歡很寫實的,人物對話,人物的語言,人物的狀態,人物每天做的事情,細節是非常寫實的,我的大部分作品都是這樣的風格。可能有人認為我的大情節太戲劇性了,或者太浪漫了。就以此來說我不是現實主義作家。有人看到我寫的生活,細節、場景、人物的關係比較逼真,又說我是現實主義。這兩種說法可能依據的方麵不同。我是最不喜歡那種大情節是真的,非常真實,或者就是一件真事,通過很多虛假的細節和人物關係把它搞得很假。所以我看到有的人批評某些作家寫得很假,而這位作家會站出來說:我寫的是件真事。能把真事寫假,我認為是作家的悲哀。這說明他沒有把事件的本質,把真實感,通過他的創作轉達給讀者。所以我不太在乎別人說我的書是現實主義還是浪漫主義,還是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台的,還是什麼都不是。我們現在傾聽理論界文藝界的批評也比較少,現在好像也沒有什麼文學批評,現在書出的也太多,也評論不過來,都是些抓住新聞熱點的書評,文學上是不是有評論價值先不管。我覺得現在不僅僅是小說遠離讀者,理論化的書評也沒人看,也遠離讀者了。

問:正如你剛才所說,你的小說常常是把假事寫真了。那麼在你動筆時,有沒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我想寫個現實主義的作品?

答:沒有。我隻是說我對生活的眼光是這樣一個看法,那我就選擇我用這樣的一個方式來表達。我現在這種表達方式適合這樣的內容,倒沒有把它事先歸類到哪一個主義去。但是我的創作受革命文藝的影響是最深的,追根溯源就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從我創作的曆史,我最初接受的就是這種文藝理想的影響,即革命的現實主義和革命的浪漫主義相結合。我是不是結合了另當別論,但我是受這個影響的。所以我會自覺不自覺地去遵循一個典型化原則。比方生活中我看到這個事不典型,太古怪了,不代表什麼,不能說明我對生活的普遍規律的看法,我就不選用,它多生動我也不選用。我選擇的人和事,包括他們的行為,他們的情操,他們的某種心態,他們所處的環境,都反映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典型性是指代表性。所以我可能是受典型化理論的影響比較深的。

問:前段時間爭論較多的《你的生命如此多情》,吳長天國企改革這條線在你小說裏是輔線,而吳曉與林星愛情這條線是主線。你的小說往往有這種特征,即輔線是現實主義的,而主線是浪漫主義的,你是怎麼把握的?

答:我的小說肯定有現實主義思想的因素,肯定有一批讀者認為我是現實主義的。但我確實喜歡革命的現實主義和革命的浪漫主義相結合,我的本性也是這樣。坐下來靜想我會有很多浪漫的東西,就是生活中沒有的。生活中的那些東西我不想寫進小說,我喜歡寫那些特別美好的東西。明知道現實中不可能有,但我會向往。比如我寫我愛上了一個仙女一樣的人,這個仙女不是穿著輕紗插著翅膀的,可能穿戴上與我們周圍的人一樣,但她的很多表現是仙女。我的小說中生活場景和事件都是比較現實的,而愛情這一部分卻比較浪慢,不是生活中最常見的那些家長裏短、鍋碗瓢盆。我會不自覺地成心把愛情寫得特別美麗,特別美好。

樂觀主義與悲觀主義

問:你覺得你是個樂觀主義者還是悲觀主義者,你怎樣看待生活中的事物和美好的東西?

答:我覺得我過去受的教育過子理想化了,看光明多,長大以後一看社會上的醜惡事物精神上便有些不堪重負。和我不相幹的事我也會覺得不舒服,我肯定是時而樂觀,時而悲觀的。聽到好事很樂觀,聽到壞事很悲觀。創作上也是這樣,但以悲觀為主。不過像《玉觀音》,這個結尾是悲觀的還是樂觀的呢?我覺得都有。我是個喜歡寫優美愛情故事的人,越優美越好。為什麼寫年輕人呢?我也不是說老年人的愛情就不美,也很美,寫年輕人是除了情感的美之外,人也很美。人連皺紋都沒有,都是漂亮的孩子。美麗的愛情,純潔的愛情。但是你看,我幾乎所有的小說都是悲劇,主人公往往都不得好死。這也反映了我既渴望美又覺得這個美容易成為悲劇,又不相信生活中有真正完美的愛情。有也要毀滅。

問:能不能說你的長篇愛情小說,都是樂觀主義的過程,悲觀主義的結局?

答:禾林小說曾經請我寫一篇關於小說結局的創作談,我寫的意思就是“愛情難有結局”。禾林小說的原則就是愛情一定要大團圓的結局,為什麼找我寫關於小說結局的文章呢,因為我所有的小說都不是大團圓的結局。我是這樣回答的:我覺得別人看我的小說對我有誤解,覺得我是一個特別愛情至上的樂觀主義者,特別相信愛情的純潔。我說我其實是一個愛情的失敗主義者,是個愛情悲觀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