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燈搖曳
老秋變了。他虎氣生生的眼睛，變得癡呆而無神，夢碎的一刹那，心也跟著片片飄零。他就像一隻提線的木偶，不記得要到鄉政府去向牛鄉長要錢，也不記得是怎麼離開那個石山回家的，每走一步路，都隻是一種活物的本能，大腦此刻似乎不起任何作用。
老秋的神態，把柳月華唬倒了。
柳月華坐立不安，感到兒子怕是遇到了什麼妖物給靨住了。
一連一個星期，老秋水米不進，也不起來，就那麼安靜地睡著，像一個活死人。
柳月華請了近處的醫生來看，醫生看過之後說他根本沒病，柳月華又想把老秋送到城裏的大醫院去治，可是，老秋死活不去。柳月華淚水漣漣，可是毫無辦法。
任何人都是這樣，遇到難辦的事的時候，往往先想到廟裏的菩薩。柳月華去問菩薩，可是菩薩不語。柳月華抽了一支簽，磕頭打卦後，看那簽文，卻是這樣寫的：急急忙忙來問神，神將汝意報分明，靈蛇山下靈蛇夢，夢碎百日伴青燈。
柳月華雲裏霧裏看著這幾十個字的一張薄紙，不知裏麵是什麼意思，隻得拿著簽去找守廟的老人解釋，老人是村子裏無兒無女的人，無處棲身，被大家默許著住在這裏，但是年長日久，他在大家眼裏也有了靈性似的。隻是不敢明目張膽拜他罷了，近兩年政策鬆動，很多人又開始到這裏燒香，廟裏香火又旺盛起來。那老人幹脆在頭上燒了九個洞眼，剃去了頭發，成了老和尚。
老和尚看著柳月華微笑了一會兒，笑得柳月華毛骨悚然。
老和尚打了個手勢，讓柳月華跟著他來到內房，老和尚坐下，戴上一副古老和眼鏡，那情狀讓柳月華越發的感到神秘起來。
敢問施主在問什麼？老和尚問道，那眼珠子溜溜地圍著柳月華打轉，看得她非常害怕。
柳月華趕緊作揖：大師，我的兒子這幾天不太好，天天躺在床上不起床也不吃飯喝水，都一個星期了，我想問問他是不是碰到了什麼妖邪，求師傅明示呀！
啊……老和尚摸了一下下巴，手指在手心裏劃拉了幾下說：這個簽文說得非常明白，你的兒子是個有佛緣的人，所以受到神示，他是靈蛇山下之人，肯定有什麼夢破碎了，夢破碎了，希望破滅了，肯定是心碎呀！夢碎百日伴青燈，讓他到這裏來住一陣子吧，也許唯有這樣的地方，可以療得他的心傷。
啊。柳月華心裏依然不明白：靈蛇山下靈蛇夢？什麼靈蛇夢啊？秋兒到底是怎樣的夢？難道，竹丫拒絕了他？不對啊，竹丫眼見著畢業了，秋兒不可能就去向她說了這樣的事吧？柳月華心中疑惑，誠懇地拜了好幾拜，這才怏怏不樂地回家。
鄭百事看到兒子這個樣子，心中焦躁，心說這家夥八成是八矮子那錢討不回來，這樣一想，心中那個空喲，錢是人的膽，眼看著有點錢了，忽然被人借去不見歸還，突然想起八矮子那樣的德行，八成是要賴賬。
秋！你這個樣子，怎麼回事，不就是他不還錢嗎？虧你是個有靈性的人，想辦法討就是，這個樣子算什麼啊？
鄭百事跑到老秋床前吼。
老秋猛地坐起來，紅了眼珠子：出去！出去！讓我靜一靜行不行啊？
鄭百事被兒子這凶樣嚇了一跳，心說罷了，兒大不由爹啊，就在老子麵前橫起來了。他氣哼哼地出來，正遇到從寺廟回家來的柳月華，柳月華看到鄭百事，眼睛一紅，把那簽文拿出來讓鄭百事看，鄭百事左看右看：什麼靈蛇夢碎啊？夢碎了有啥關係？不就是個噩夢？哪個人能不做噩夢？他左想右想想不清楚。
柳月華湊到他麵前說：百事，我想到了一件事，八成是竹丫拒絕了他！我看他想竹丫想得不輕……
鄭百事盯著柳月華：不要亂說！人家還在讀書！
柳月華尋思著說：百事，要不，把秋兒送到廟裏去，讓老和尚開導開導他吧！
你說什麼？你簡直就是個迷信頭子！鄭百事不滿地說：秋兒遇到困難多開導他，慢慢就好了，現在的社會，要把他送到廟裏去？
百事，你是沒看到他的神情啊！這樣子下去，別把好端端個兒子毀了！讓他去廟裏清靜一下，有菩薩護佑，說不定會慢慢變好。
鄭百事沉默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是小豬小狗，不聽話鄭百事就揍它，可是兒子這麼大了，揍他會結仇的。
柳月華也不等鄭百事允許，就來跟老秋說：兒子，我知道你的心事，八成是竹丫沒答應你。兒啊，你才十多歲，又長得好，哪裏會找不到一個好的姑娘？你放心吧，菩薩都說你會找到我們這一帶最好的妹子，竹丫算什麼？來吧，跟媽媽拜菩薩去，他一定何佑你心想事情，順遂平安。
老秋正處在痛苦的深淵，被母親把傷疤又揭了一遍，心內不由得一陣絞痛：什麼竹丫，媽媽你亂講！
好好好，不提她！我們去拜菩薩，請菩薩保佑我們秋兒心想事成！柳月華百般哄著兒子。
老秋心裏卻也疑惑：菩薩果真能保佑我心想事成？竹丫都那樣了，成什麼？想到這裏，氣就一點點泄下來，心痛卻一把一把地竄上來。
走吧走吧！柳月華拉著老秋的手狠命地拽，一直把老秋拽到靈蛇廟，廟裏有高大的釋迦牟尼佛祖，也有清秀的觀音菩薩，甚至也有人首蛇身的靈蛇仙女，老秋看著那靈蛇仙女，覺得竹丫和她簡直長著一個樣子。他心中一動，心說，仙女，保佑我得到竹丫吧，保佑竹丫改變心意吧！
老和尚見柳月華把老秋帶來了，哈哈一笑說：我這裏平日裏來的都是老人或者婦女，沒想到老秋這樣年輕的小夥子也會來，真是造化呀！
老秋聽到這樣說，扭身就要走，被柳月華一把拉住。
秋，這裏是願者上鉤，我不勉強你，不過我建議你在這裏住一陣子，秋，到時你一定會感謝我的。老和尚就像拉家常，拉著老秋的手看了看說：善良的孩子，你在我這裏靜靜地看他十天半月，就不會那麼煩惱了。
老秋看著廟裏幹淨，旁邊的房子也清靜，再看著那安靜地看著他笑的靈蛇仙女，突然覺得家裏爸爸媽媽太聒噪了，就一屁股坐在老人的床上。
柳月華見他這樣子，心裏安定了一下，柳月華心中的精神家園，就是菩薩，而今見老秋肯在老和尚這裏住下，當然欣然。
柳月華又放下了兩百元功德，然後作揖走了。
夜很快就降臨了。老和尚在菩薩麵前拜了一圈，就顧自洗漱往床上一躺，不久響起了鼾聲。
老秋卻一點也睡不著。大殿裏燭光如豆，菩薩永遠是低眉善目，默不作聲，老秋跪在大殿中間，思緒翻滾。
菩薩，為什麼八矮子賺錢那麼容易，而我想賺幾個錢卻那麼難？
是不是善良的人沒好報，奸惡的人卻可以逍遙自在？
菩薩，我這麼努力，竹丫為什麼不喜歡我？她明明知道我喜歡她的，可她為什麼會和其他男的親嘴？
那男的是好人嗎？他會真心對竹丫好嗎？
菩薩啊，我就是想知道，做好人會有好報嗎？做壞人會有惡報嗎？
如果有，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卻有很多不一樣的事情？
為什麼牛鄉長可以那以輕易地賺錢？
為什麼八矮子那樣奸惡的人可以混得那麼順？
為什麼楊吉哥那樣喜歡泡野雞的男人可以 輕易賺那麼多錢？
菩薩，您高高在上，您知道這些事嗎？您可以給我們合理的解釋嗎？
大殿裏寂然無聲。老秋惶惑地看看握著蛇拿著天羅傘的四大天王，突然覺得他們一個個麵目無比猙獰，一種神秘、怪異、肅殺、恐怖的氛圍突然在整個空間彌漫。
老秋現在隻一個人，而且心靈空洞，他仿佛覺得前前後後都有許多鬼怪的眼睛在看著自己，他們都不懷好意，眼神貪婪，有的甚至向他咬著牙齒，伸著舌頭。
哧哧！老秋聽到了輕輕的譏笑，他惶然地四顧，可是除了靜靜立著的菩薩神像，他委實沒看到任何東西。老秋吃不住勁了，太可怕了，這樣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了，他寧願回到家中去，躺在床上任父母不停地在耳邊嘮叨，也不願意在這裏吃這樣的驚嚇。
老秋回到老和尚睡的地方，老和尚卻已經醒了，他坐在床沿上，看著老秋，安靜的微笑，他的眼神慈祥溫和，老秋那胡亂竄跳的心此刻才倏地安靜下來。
爺爺，您在這裏住多久了？老秋覺得奇怪，這老和尚，他怎麼可以這樣安詳地住在這裏？而且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淡定而且溫暖的氣息。
三十年啦！老秋，人家都說我命苦，孤身一人住在這裏，可是我告訴你，在這裏，我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家，真正體會了怎樣做人才有未來，我感謝菩薩的指點，感謝菩薩賜予的快樂和幸福。
菩薩賜予快樂幸福？爺爺，菩薩又不說話。老秋噘了一下嘴巴，不以為然。
秋啊！知道嗎？在這個人世間，最貴重的莫過於心靈的安詳快樂，如果你賺了很多錢，可你心裏卻有個破洞似的，沒法安寧，你是否期望那樣的生活？
第二章：楊書記與牛鄉長的戰爭
老秋聽了老和尚的話，不以為然地一噘嘴巴：師傅，您說最貴重的是心靈的安寧，可是，光有心裏安寧，袋子裏卻沒錢，這樣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
老人微笑著說：一個人啊，睡不過六尺，食不過三餐，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既然你想不通，那就記著，不賺昧心錢。
老秋點點頭問：那，爺爺，我想問，牛鄉長那樣當官的人，劃拉一個字就賺好幾萬，那是不是昧心錢？八矮子那樣，五十隻羊卻買了一萬多，這算不算昧心的錢？ 還有，我們結賬的時候，要給牛鄉長提個百分之五，這算不算是昧心的錢？
老頭瞪大眼睛看著老秋，半晌說不出話來。
老秋知道說了也是白說，老頭兒天天呆在廟裏，他哪裏知道這麼些事？
老頭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地說：秋，你就冷了眼睛，好好地看吧，看二十年三十年，那時我也許不在了，你自己再想想我的話。要是我還在，你再來我這裏吧。
老秋還沒有懂老頭的話。
秋兒。是柳月華的叫聲，一大早的，她就提了一個碗過來了：秋兒吃吧，別餓壞了。
老頭看著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柳月華忙從碗下又取出一個碗說：師傅，我準備了你的，你們倆個吃足夠了。這是我昨天買來的肉，放了黃豆，飩了好幾個時辰，很好吃的。
老秋驚怪地看了老和尚一眼：他居然吃肉？
老和尚不理他，接過碗就狼吞虎咽起來。
秋兒，八矮子居然買了一塊上海表，戴在手上到處顯擺，這幾天都把村子裏的男人們饞死了。柳月華憤憤地說：賬不還，還有錢買表……
老秋聽得眼珠子怒睜，拳頭都握得要捏出水來。
年輕人，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老頭邊吃邊說。
老秋也不想再在廟裏呆了，他咽不下這口氣，必須得把那些錢討回來，就是少賺點也沒關係，就是要討回來！老秋算著，八矮子欠自己八萬，公社還欠了十萬，加起來就是一十八萬！他媽的！
因為這口子惡氣，老秋對竹丫的思念暫時被壓下了，他不想再見八矮子那副可惡的德行，他決定親自再去找牛鄉長，無論如何，得想辦法把那錢要回來。
老秋吃過母親飩好的黃豆肉湯，也不說話，把嘴一抹：我到鄉政府去了。
鄭老秋來到鄉政府，牛鄉長不在，說是為鄉鎮企業跑錢去了，楊書記在辦公室裏。
楊書記一看到老秋，就笑著叫他進去坐。
楊書記，想問件事。老秋有點懷疑那牛鄉長是不是把楊書記應得的一份給了他，他心中對楊書記的好感越來越強烈，不想讓他吃虧。
什麼事？老秋。楊書記放下公文，微笑著看他。
就是，鄉政府妝裝修的事情，牛鄉長要了十萬塊，給您五萬，他自己五萬。老秋覺得自己有點不光明正大的心態，眼神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楊書記。
什麼？你聽誰說的？不是一萬嗎？楊書記站了起來：老秋，你聽誰說的？
鄭老秋看著楊書記氣得青了的臉孔，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起來，他說：是八矮子親自和我說的，給您五萬，牛鄉長五萬。
楊書記突然一拍桌子：這還得了！老秋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楊書記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連忙坐下來笑著對老秋說：謝謝你，老秋，你給了我重要情報。這姓牛的是給了我一萬，可我覺得這錢來路不正，交了公了。沒想到這畜牲獨自吞了九萬！
對不起，楊書記，我本不該說的，可是……老秋感到要壞事了，自己的那二十幾萬塊，可都捏在牛鄉長手裏。
楊書記，您不要發火，您再發火，我那錢，恐怕就再得不到了。老秋眼淚都要掉出來。
楊書記楞了一下說：放心吧，你忍一忍，等到過年的時候，我想辦法把你那十萬塊給你劃出來，就不等明年了，這個畜牲亂搞，我都看不過去了，我得向上級反應他的情況！
不止十萬，楊書記。老秋急忙說。
什麼？不止十萬？怎麼回事？不是包了嗎？楊書記奇怪。
是這樣，那個八矮子裝修，也是我投的資，我隻有三萬塊了，全投進去了，八矮子答應我，我用錢投入裝修工程，到時他分紅給我，我們倆個二一添作五各賺五萬。可是八矮子結了二十萬塊錢賬，一分都沒有給我……
你投入三萬，才幾個月就想賺五萬？老秋哇，你悠著點吧，不要這麼貪心啊！楊書記不高興了。
不不！楊書記，我隻要自己的本回來就成！那五萬我不要了，給政府或者給你都行！鄭老秋出汗了。
哎……楊書記點了一支本地產的紙煙：老秋哇，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怎麼會要你的錢？你賺幾個錢也不是很容易，再說我有工資的。這樣吧，八矮子那賬還有十萬，我想辦法給你弄四萬，再加上你自己的十萬，你就有十四萬啦！小夥子，你小小年紀，人家存款不到幾百，你卻十幾萬了，不得了啊！不過，努力吧，國家的政策就是讓你們會賺錢的人先富起來，富起來了，不要忘記還有很多窮人，要幫助他們啊！
老秋聽著心裏歡喜，隻要這命根子一樣的錢有著落了，心裏就去了一大塊病根，老秋覺得楊書記真的很好，他很後悔在廟裏的時候沒為他向菩薩祈福，下次一定要記著。
從楊書記的辦公室出來，老秋又來到牛鄉長辦公室，盼望他回來了。
牛鄉長依然沒有回來，無奈，老秋隻得忐忑著回到家中，依然悶悶不樂地不聲不響，柳月華想著心法逗兒子高興，可是最終依然不能湊效。
第二天，老秋又到鄉政府找牛鄉長。
牛鄉長果真回來了，坐在辦公室裏，紅著眼珠子，鷹鉤鼻子聳動著，那張蛤蟆大嘴卻緊緊的抿著。
牛鄉長。老秋覺得自己不能在牛鄉長麵前掉了份，就挺著胸脯走進去。
啊……鄭老秋……牛鄉長立即斂了眼裏的紅光，指指凳子說：坐！
老秋說：牛鄉長，想跟你商量個事。老秋怕牛鄉長辦公室裏又來人，就站起來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身子前傾說：牛鄉，鄉政府還欠我十萬塊，還有，八矮子裝修是我投的大部分資，我投了三萬塊，八矮子答應我賺五萬，現在，我所有的錢都在您這了，牛鄉，您行行好，給我十八萬，我回您三萬塊，行不？
牛鄉長眼珠子轉了一下：哎，你知道的，鄉政府著實困難。
那就四萬！好不好啊，求您！牛鄉！老秋急不可耐地說：我現在得投資出去做生意啊，牛鄉，求您救救我！
牛鄉長沉吟了半天，又假裝恭敬地打了個電話給楊書記講了這事，楊書記在電話裏說：老秋是個老實人，照顧一下他。
牛鄉長這才說：哎，好在沒合同，這樣吧，我劃個條子給你，你還得把八矮子找過來，讓他來簽字才行。
老秋見有希望，可回過頭一想，不行，先得把自己十萬結了。就說那您先給我十萬的條吧？
牛鄉長立即劃了十萬的條遞給老秋：小心點！可別讓其他人知道！
老秋一把接過那條子，急火火地來到會計處，也學著八矮的樣子給了會計兩百塊，會計一聲不吭地接著，把錢結了，老秋這才如釋重負。
老秋揣著錢，到銀行裏開了個戶頭，這才發現，如今的銀行和過去不一樣了，那些工作人員客氣了一些，存錢很容易的。老秋存了個十萬的存折，喜滋滋的，心想這下不必把錢埋起來了/
回到家中，老秋立即來找八矮子，八矮正在家裏悠閑地抽煙，還不時地看手上的那塊上海表，這東西花了他整一百二十塊，但現在，他對這個錢無所謂了。
八叔，請你跟我去下鄉政府，我想把那個錢取出來，我得把錢拿出來投資……老秋盯著八矮手上的表，心裏罵道：你媽逼！這都是我幫你賺的錢！
八矮疑惑地看著老秋：你領得到那錢？
老秋點頭說：是的，但是得你去簽字。
八矮臉露喜色：這麼說，那十萬都能取出了？
老秋厭惡地看他：應當是吧！
去去！就去！八矮拍了兩下身上的灰塵，起身就走。
兩個人心急火燎地來到鄉政府，進到牛鄉長辦公室，牛鄉長陰沉的眼睛盯了老秋一眼：就來了？真快呀！那話裏有諷刺的味道。
嘿嘿，就請牛鄉長關照吧。老秋說。
嘿嘿！請牛鄉長關照！八矮子跟著說。
你啊！不是我說你！你不是結了賬嗎？牛鄉長忽然非常不高興地指著八矮子：你先出去，這個鄭老秋也太不像話，我得說他幾句！
八矮子乖乖地出去了。牛鄉長盯著鄭老秋：賬結了？
老秋堆著笑說：感謝牛鄉長，那十萬結了。
啊。牛鄉長沒了下文。忙著看自己的公文。老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馬上悟出了味兒，就說：牛鄉長，請允許我去一下廁所。
牛鄉長鼻子裏哼了一聲：去吧，快去快回！
第三章：竹丫考上了
老秋飛跑著又回到銀行，說是要取四萬塊。銀行的工作人員很不高興：你折騰我啊？才來存，又要取？
老秋隻得陪著笑臉說好話，不取不行啊！。
一次隻能取三萬，取四萬要預約。工作人員臉上掛著不悅。
老秋央求著：行行好吧，這是我自己的錢啊！
不行！一定要預約！工作人員斬釘截鐵。
沒有辦法，老秋取了三萬塊，包成一包放在袋裏，又飛奔著回到牛鄉長辦公室，牛鄉長辦公室裏有很多人，都在央求他辦事情。牛鄉長見老秋來了，立即對大家說：你們先出去吧，我和鄭總約了有事，等下進來。
大家乖乖地出去了，八矮子也在裏麵，他奇怪地盯著老秋，他怎麼和牛鄉也這般火熱了？還排在自己前麵！
等到大家都出去了，老秋趕緊把門拴頂上，從袋裏掏出那錢的紙包，遞到牛鄉長麵前：對不住牛鄉，隻取到三萬，取三萬以上要預約……
沒關係，等下一樣的！牛鄉長接過紙包，立即劃拉了一張條子：準許八矮子取走那十萬。
老秋拿著條子，緊張得幾乎虛脫，他感到今天的自己就像在打仗似的。
老秋拿著那十萬的條子，走出牛鄉長辦公室，八矮子立即奔了過來看他手裏的紙條，見居然是付款十萬，心裏格登一聲，嘟噥：這小子在牛鄉長麵前果然比我還重要！他媽的！牛鄉，你真是兩頭通吃！
兩個人來到會計處，取了款項，老秋把八萬塞進自己袋裏，那兩萬讓八矮子拿著，又返回到牛鄉長的辦公室，牛鄉長故伎重演，老秋順利地把錢交到了他手裏。
一塊大石頭落下了地。老秋體會到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滋味。
有些輕鬆，有些虛脫地往鄉政府門外走，老秋回過頭看一看，突然覺得非常對不起楊書記。可是，他不得不這樣做，如果不快速把錢拿出來，要是楊書記一發難，自己就徹底把牛鄉長得罪，按照他的性格，這錢就分明取不出來了。
八矮子跟著老秋，眼珠子轉著，看那樣子在盤算著什麼事情。
老秋轉過身子說：你先回去吧，我找楊書記有事。
老秋來到楊書記辦公室，楊書記立即問：今天姓牛的來了電話，錢結了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年的錢比去年好多了，上頭的政策有很大的鬆動。
老秋心中暗罵一聲：牛長你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老秋笑著對楊書記說：謝謝您！書記！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您，您是大好人，盼望您事事順利！賬都結了，太感謝您了！
鄭老秋連著鞠了三個躬，他是真心的感激。
老秋，拿了錢，打算幹什麼？還打算投資嗎？我告訴你啊，有錢就得投資創業，現在是政府大力提倡的。
老秋搖搖頭：楊書記，對不起，我不想再投資鄉政府了。
楊書記看了他半天，哦了一聲。
老秋非常惶愧地說：楊書記，政府的人要都像你該多好啊！可是為什麼你這樣的人這麼少？
哦？楊書記有些意外，半晌說：還是好人多啊，哎，可能是我監管不嚴，所以才會出一些無法無天的家夥，放心吧，會整治的！
楊書記，那四萬給了姓牛的，不然，這錢拿不出來。老秋汗顏地看著楊書記：對不住您，真的非常對不住您！
楊書記拿出一支煙來點著，臉漸漸的變黑。
老秋惶愧地從楊書記的辦公室出來了，他一露走著回家，從沒感到這樣沮喪，這樣沒良心，這樣心中空落。竹丫摟著那高中生親嘴的樣子，立馬又在腦子裏浮現出來，他一陣無比的心痛。
沒想到八矮子還在前麵，他也不知在哪裏耽擱了，或者一直就在等老秋。
秋，我問你，你是不是給牛鄉長吃了迷藥？
八矮子斜著眼珠子，噘著嘴巴，百思不解的樣子。
什麼迷藥？那就是我的錢，他不該給我嗎？老秋看都不想看他，恨死他。
秋，你也怪不得我，不是我不願意還錢，真的是我沒有錢啊！八矮子低聲下氣的樣子讓老秋厭惡：你不要老是擺出可憐的樣，其實你心中想什麼我不知道嗎？
老秋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和這樣的人合作了，鼻子裏發出哧哧的冷笑。
八矮子還摸不透老秋的底細，隻得懷著疑惑回家去了。
老秋非常擔心楊書記，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他肯定沒有錢，沒有錢就交不到朋友，沒有錢就不能送別人錢，上司就很可能不喜歡他，他鬥得過那隻貪婪的蛤蟆嘴麼？
老秋回到家，把存折往母親柳月華麵前一放說：媽媽，保管好，記得啊，密碼是你生日，千萬不要忘記了，千萬不要丟了。
柳月華拿著存折左看右看，看了半天，這可是家裏第一次在銀行裏存這麼多錢，她有心責怪秋兒不小心，但一想，錢放在銀行裏還是保險一點吧。
柳月華打開存折，看到裏麵竟然這麼多零，十四萬！她的手都有些哆嗦：秋兒，你真的把錢要回來了？
不過，不止十四萬啊，十八萬啊！柳月華奇怪地問兒子：那四萬哪去了？
被貪蛇吃了！老秋沒好氣地說：媽媽，你怎麼那麼多問啊？能討回這些就算不錯了，知足吧！
柳月華知道兒子很不容易，也就哦了一聲，不再發問。但一想，少了四萬啊！心裏就一把一把地痛。
老秋來到花園，看自己精心栽下的小蔥已經發出了芽兒，不由得感歎，又一個秋天來了，自己居然就十八歲了，富足的日子，再也不憂心吃穿的事情，過得真快啊！
正在感慨，冷不防一個熟悉的身影飄了過來。
竹丫！
老秋立即隱身在一堆峨眉豆藤暗影之中，看竹丫一跳一跳過來。
婷婷白華，悠悠碧空……竹丫快樂地一邊揉著路邊青草葉兒，一邊唱著這首新學的歌兒，青春美麗的樣子，讓老秋心裏又是一陣一陣的痛楚。
秋哥，秋哥！竹丫來到老秋門前，大聲地叫。
老秋有些不情願地從那堆暗影裏走出來應了一聲。
秋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竹丫笑著跳過來說：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真的？歡喜、失望、複雜的情緒立即升上老秋的心頭：你考上哪裏了？
衛校！是中專！以後我就有工作了，就可以賺錢養家啦！秋哥，哎呀，我真是太高興了！你看看，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竹丫興奮地拿出那本紅色的小本兒：你看，秋哥！你恭喜我吧！
……老秋看著竹丫興奮的樣子：你那位也考上了？
我哪位？竹丫臉上紅了一下：你說我哪位？
老秋鼻子裏哧了一聲：我那天看到的那位呀！他都親你了！
竹丫恍然大悟：哧，他哦！最沒正經的家夥，懶得理他！
竹丫說完，又一蹦一跳地往家去了，邊走邊說：秋哥，嘿 ，我們倆個打賭，你好好賺錢，我好好讀書，將來看我們倆個誰生活得好！
竹丫最後一句話，就像突然醍蝴灌頂似的，一陣驚喜把老秋弄暈了，他傻乎乎地回味著竹丫的話：你好好賺錢，我好好讀書，看我們的生活誰更好……
仿佛突然之間去掉了罩在頭頂上的緊箍咒似的，老秋一下子清爽而又快樂起來。
老秋也不睡覺了，嘴裏哼著小調，進得堂屋，看到媽媽柳月華正在剝毛豆，就樂哈哈地過來幫忙，柳月華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沒怎麼呀！老秋看著母親疑惑的樣子，覺得好笑，自己有些好笑，怎麼沒弄清楚，就那樣辛苦地生了這麼多天的氣呢？真是活該啊！
老秋眉眼都泛著笑意說：媽媽，竹丫考上了衛校！
哧！你這孩子，竹丫考上學校，值得你這般高興？你啊，就想想自己的事吧！柳月華覺得兒子真是奇怪得很。
媽媽，聽竹丫的口氣，她並沒有談戀愛，那天我看到的，隻是一個男孩子搔擾她。老秋終於把心事托了出來：媽媽，她還對我說，要我努力賺錢，她努力讀書，將來看誰生活得好呢！
啊。現在，老秋的舉動終於印證了柳月華的想法，原來他那樣子就是想竹丫想的，這可惡的秋！可把自己愁壞了！
兒啊！不要怪媽媽潑冷水，你自己要努力。竹丫今後是有鐵飯碗的人了，她哪裏就會看得上你？所以，你心裏不要太想著她，以後她的世界寬得很，外麵有錢有勢的男人很多，她不見得就會想著你惦著你，你前一陣子已經夠讓家裏擔心的了，千萬不要走火入魔，世界上的好女孩多呢，別一門心思盡想些不著調的。柳月華在給老秋打預防針，她隻有一個兒子，可不想他為這樣的事情讓心碎了。
媽媽！你就讓我高興點成不？哼，一天到晚就愛說我不喜歡聽的話！老秋沒好氣地又一頭走進房間，躺在床上。
好好，秋，那你也去補習考大學吧？你才十八歲，有的是時間，那樣，說不定竹丫就會更喜歡你了。柳月華沒有辦法，隻得拿出這一招來。
考就考！老秋硬梆梆頂了一句，這讓柳月華目瞪口呆。
第四章：楊書記與牛鄉長的戰爭（1）
老秋被母親的話一激，忽然惹得雄心萬丈，不由得心內生悔，悔當日不曾好好讀書學本領，這下子，書到用時方恨少，竹丫明顯覺得自己的文化比不上她，所以才這樣不太待見。這一天，老秋拚命地搜羅自己原來學習過的課本，打算拚上一拚。
然而，要學習本領，就得付出代價，老秋過去讀書平平，沒有拚命的勁頭，所以一看到那些橫平豎直的文字和彎彎繞的字母就頭大，仿佛那些小家夥都活了起來，擠眉弄眼地在他麵前跳舞，老秋看不到一個小時，就頭發暈眼發澀鼻子發酸，爺爺的，這東西真不是人學的，竹丫哪來那麼大的勁頭？居然學得這麼好？一想到竹丫從此就遠走高飛學業有成，而自己就是賺了幾個錢也不過是靈蛇山下的土巴佬，老秋心內好生著急。
老秋就放下了賺錢的念頭，一心一意地捧著那些書本，念念有詞。
柳月華看在眼裏，心裏著急。按照她的想頭，家裏賺了那麼多錢，就是不讀書也過的是好日子，可是這家夥卻倒過去發癡地讀書，要是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成了書魔怎麼辦？
不說娘倆個各懷心事。
那八矮子卻有了更大的動作。
自從和老秋到鄉政府把那十萬塊討了出來，八矮子枯坐在家裏兩天，幾乎沒有動彈，他想的問題很複雜，但也很簡單。
簡單的是，他覺得自己是個人才，就必須過不一般的日子。
複雜的是，這人心真是不可捉摸，牛鄉長那人對老秋本來一點都不待見，可這次，居然把自己都要不到的十萬元通過他給弄了出來！
鄭老秋憑什麼？八矮子左思右想不得要領。
降服牛鄉長那樣的人，隻有兩樣東西，一樣就是人民的幣，還有一樣就是上級的權。
老秋決沒有上級的權，就是個楊書記對他好點，也隻是楊書記這人心好，對誰都不差；那麼，就是說，老秋打動牛鄉長，肯定是花了血本！
老秋本足，他有錢。八矮子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八矮子看著自己手裏僅餘的六萬多塊，還得和六斧頭二一添作五，雖然他在材料裏邊做了不少手腳，也隻挪得一萬多，餘下的錢，兩人平分，就隻有兩萬多。八矮子現在對自己空手套白狼賺了三萬多的事實已經不再興奮，而是覺得自己真可憐，隻賺到這麼一點。
八矮子正沉吟著，六斧頭來了。
哥，給！八矮子拿出一個紙包。
六斧頭歡喜地接過紙包，知道裏麵是硬梆梆的紙幣。
八弟！真有你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到手了，兩萬五啊！我的個媽，要是靠平日裏做大工，二十元一天，得多少個天啊？
所以哥啊，想賺錢要動腦筋。八矮子得意地說。
是啊，我這粗人，還就服你。六斧頭討好地說。
哥，這錢，你要拿出兩萬來，就用那五千開銷吧。八矮子盯著他。
什麼？六斧頭瞪大眼珠子，才到手的錢啊，就是命根子，怎麼又要拿出去？
我跟你說，哥，那牛鄉長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誰給的錢多，他就聽誰的。我想把以後鄉政府的買賣都包下來，所以，過中秋節了，我們倆個各送一萬給他。我算了一下，鄉政府裏八十多人，一個人買十斤中秋餅就是八百多斤，一斤賺個五塊錢，就賺四千多，一個人買二十斤油就是一千多斤，一斤賺個五塊錢，就是近萬塊；還有每天吃的菜啊，什麼的，都把它包了，一年三百六十天，天長日久。還有過年啊什麼的！你算算，一年能賺多少錢啊！少說也得十多萬吧？
一席話，說得六斧頭眼珠子又放光了。
他緊緊地攥著錢的手慢慢地鬆開了，拿了一萬出來，不情願地放在八矮子手上：八弟，我聽你的。
那一萬也要。八矮子毫不留情地說。
要……幹什麼啊？六斧頭心痛得緊。
你想想啊！楊書記的權力比牛鄉長還大！不給他行嗎？給少了行嗎？
六斧頭聽得隻有點頭：是是，要給，不能給少。
六斧頭真沒想到，到頭來空歡喜一場，辛苦三個月，隻賺到五千，隻是比大工好一點罷了，到手的鴨子又飛了。
他極不情願地拿著另一萬，有想吐血的感覺。
八矮子一把搶過來說：放心吧，哥，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中秋節轉眼就到，八矮子包了兩萬塊的紅包，屁顛顛地來到牛鄉長辦公室，他的辦公室永遠是這樣門庭若市。
牛鄉長以為他又來討錢，不耐煩地盯他一眼：你有事？
八矮子嘿嘿一笑：沒事沒事，過節了嘛，嘿嘿，嘿嘿！
牛鄉長心有靈犀，立馬會意。
過了一會兒，牛鄉長借口上廁所，從辦公室出來，八矮子立即跟到廁所裏，神不知鬼不曉地把那兩萬紙包往牛鄉褲袋裏一塞，沉甸甸的，牛鄉長馬上惦出了這紙包的份量。
老八，你這是想做什麼？牛鄉長喜顛顛的。
嘿嘿，是這樣，牛鄉長，感謝您的關照，過節了嘛，意思一下，表示一下心意。還有啊，過節，鄉政府裏肯定得買點餅啊油啊，您就發發慈悲，每個人發他個二十斤油十斤餅一百個皮蛋吧？好不好？讓我來做，好不好？少不了您的好處！還有啊，食堂裏的菜，就讓我包了吧？反正都是勞心勞力的事，您就隻管讓他們好好為您工作，這樣的累事，由我來做吧？一定價廉物美就是！
啊，這個，得楊書記說了算。牛鄉長沉吟了一下：好吧，楊書記那裏我去說吧。你明天再來一下。
八矮子屁顛屁顛地跟著牛鄉長從廁所裏出來。
牛鄉長說：你等等！
八矮子知趣地躲在廁所裏，半天才慢悠悠的走了。
第二天，八矮子又到鄉政府找牛鄉長，牛鄉長歎了一聲說：妥了。哎，楊書記那裏可真不好說話。食堂菜的事，緩一步，過幾天弄個合同。
牛鄉長當著八矮子的麵，打了電話給辦公室和食堂負責人員。
八矮子這回賺了兩萬塊。
他分了一萬給六斧頭。
他告訴六斧頭：更重要的是，我們從此吃進了政府采購，利益將源源不斷像泉水似的滾進來。
八矮子的話，喜得六斧頭頭發縫裏都要噴出哈哈來。
老秋在屋裏讀了高中的語文和政治，卻拿那數理化沒辦法，那些東西委實看不懂，就是把腦袋敲破了也懂不了，真是沒奈何。
過中秋了，柳月華買了餅，還買了很多吃食放在桌上，少春和茶花讀書回來，就像老鼠進了大米缸。
老秋想起了楊書記，尋思著對這樣的恩人，過節的時候一定要記著他。
老秋和柳月華打了招呼，從家裏拿了五百元，他想去看看他。
柳月華問他：牛鄉長那裏要不要。老秋噘了一下嘴：與他什麼關係啊？
老秋來到楊書記辦公室，楊書記門前有點冷落。
門虛掩著。老秋推門進去，向楊書記鞠了一躬。
楊書記微笑著站起來為老秋倒了一杯水。
秋，你來得好，我要走了。楊書記似乎有點傷感。
什麼？老秋吃了一驚，突然覺得脊背發冷。
上級調我到農業局當書記，我得聽從組織上的安排。楊書記揉了一下太陽穴說。
書記，您是榮調啊？恭喜您。老秋一萬個不願意楊書記走。
以後你們得叫牛書記了，秋，有機會多看看書，研究研究這個社會。楊書記似乎很困倦：秋，好好賺錢吧，這世界，沒有錢一步都行不通。不過你可要記住，千萬莫賺昧心錢啊。
楊書記開始收拾自己的行禮。老秋看著，趕緊過來幫忙，他鼻子酸酸的，說不出話來，他嗅出了一種味道，好人沒有好報的味道。姓牛的居然重用為書記了，而楊書記，卻遭了貶了……
楊書記，是不是因為我的事？老秋心裏非常忐忑。
別多想，秋，不可能是因為你的事啊。是組織上需要我去農業局工作。楊書記微笑著說。
楊書記，我對不起您，您幫了我這麼多，可是卻沒在我這裏得到一點好處，楊書記，我舍不得您！老秋眼裏含著淚水。
秋，人心是最貴重的，你的心，比任何好處都讓我快樂。老天是公道的，我在這裏沒有做壞事，相這裏的人民也不會怨我的。而且我是甘心為老百姓服務的，不管怎樣，我心裏踏實安寧。
可是……老秋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秋，不要生氣。遇到什麼挫折都要冷靜。何況我隻是調到縣裏去了。
這對你不公平！老秋氣憤。
楊書記淡笑：老天總是會下一點霧，遮了你的視線，其實，未來，你應當看得更遠。
啊？……老秋怔怔地看著楊書記。
別難過，秋，隻需要冷眼看著這個世界，用你的心去看，你就會看到許多令你驚異的事情。我活到這把年紀了，雖然遭受過一些難過的事情，但是，我透過這些事情看到了更遠的地方，秋，你也要學會這樣看，一個人，一生，要做到的唯有四個字：無愧於心。做到了這四個字，你就能安寧，你就能智慧，你一定要相信，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絕對沒有錯，蒼天有眼，也沒有錯。
第五章：楊書記和牛鄉長的戰爭（2）
老秋情緒低落地往家裏走。
他無比難過，無比失落。媽媽柳月華常常教導他，做人一定要做好人，因為好人有好報。可是，楊書記是好人啊！在他的心裏，他是最好的人，可是為什麼他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好人有好報嗎？
老秋含著眼淚，臉向蒼天，他在質問：好人真的有好報嗎？！
隻是蒼天無語，到處隻有蟲鳴和鳥鳴，沒有誰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再也不能和鄉政府的人打交道了。老秋心酸地想：楊書記怕是受了自己的連累，不然，他是鄉上的書記啊！卻成了小小農業局的書記，這明裏是平調，可暗裏卻是貶斥。
連帶著楊書記的問題，老秋讀書的目的也茫茫然起來。讀書為什麼？不是為了提高自己，為了竹丫的喜歡嗎？可是，楊書記這樣的人，應當是讀了許多書的人，跟他相處那麼溫暖，那麼親切，自己那麼崇拜他，如果自己也成他這樣的人，會不會受到竹丫的喜歡？不見得，因為楊書記肯定就是因為沒錢送禮，最後鬥不贏牛鄉長的。
老秋百無聊奈，心中滿是悲傷。
他無意中摸到了袋裏的紅包，沒想到楊書記的事情一出，他居然忘了送出去。
老秋懊悔得無地自容，正要打轉回楊書記那裏去。
秋兒，你回來啦？柳月華笑著迎住他：楊書記還好吧？
老秋低著頭，半天氣不順。
怎麼了？柳月華詫異地問。
楊書記要走了，調到縣裏去了。肯定是牛鄉長搞的鬼，牛鄉長貪那麼多錢，八成送了禮，不然，楊書記不可能要調走。老秋嘟噥著。
什麼？柳月華怔住了。
媽媽，你不是總說好人得好報嗎？可是楊書記怎麼這樣？媽媽，我覺得，好人不見得會有好報，因為好人不肯貪汙，不肯伸手要錢，沒有錢就不能送禮，不能送禮就交不到朋友，交不到朋友就沒人幫著說話，所以楊書記才會鬥敗。老秋一口氣把憋在心裏的話嚷出來，說得柳月華一楞，是啊，這樣的事怎麼解釋呢？
嗬嗬，老秋回來啦？是八矮子的聲音。
老秋厭惡地吐了口口水，沒有作聲。
秋，你的錢也進了，你就是有錢人啦，我們倆個再合夥做筆生意怎麼樣？八矮子笑哈哈地看著老秋。
哼……老秋不理。
秋，牛鄉長說鄉政府裏各個辦公室都要置一套新的辦公用具，他準許我們去做，我算了一下，二十多個辦公室，裝二十多套辦公桌和文件櫃，嘿嘿，要有十萬塊的本，牛鄉長答應，裝好後，給我們十八萬，不過牛鄉長要五萬，我這樣算了一下，就是這樣，我們倆個能賺到三萬多，如今楊書記走啦！牛鄉長成了牛書記，哈，我們合夥狠狠地在他那裏賺錢，路遠著呢！
哼。老秋又冷冷地笑了一下。
怎麼樣？秋，鄉政府裏的生意，雖說做不到一本萬利，可是細水長流，利潤也不少，雖然牛鄉長賺得多，不過他修道似的修了個官，這錢也是樂得他賺的。怎麼樣？幹不幹？
不幹！老秋斬釘截鐵。
為什麼啊？秋，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啊！你不幹，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
不為什麼，不做就是不做！鄭老秋冷冷地回答。
八矮子想不到老秋並不動心，心裏就有些後悔，前邊的事做得有點絕。但是看著錢誰不動火呢？再說老秋的錢不是都拿到了嗎？
老秋，你不來可有人來，到時不要後悔呀！八矮子不相信誰會把錢推給別人賺。
說不來就不來！哆嗦個啥啊？老秋心裏窩著一股子惡氣。
老秋，嘿嘿，來吧。八矮子不急，他湊近老秋，鬼笑著說：秋，你知不知道，跟牛鄉長一起是好賺錢的啊，上回我賣鄉政府五十頭羊，他給了我一萬二，雖然給了他五千，可我還是多賺了三千！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不是嗎？在錢麵前，八矮子一向來都是好脾氣。
還有啊，秋，牛鄉長這人很有前途，聽說他是縣裏重點培養的幹部，這次楊書記到縣裏聽說反映了牛鄉長的事情，他妄想扳倒牛鄉長，沒想到把自己扳走啦！嘿嘿，秋，跟著牛鄉長幹，準沒錯！
看八矮子這樣說楊書記，老秋火大，他站了起來，一把把八矮子推出門去：我困了，你走吧！
八矮子不甘心，隔著門一直叫：老秋，你好好想想，有錢不賺才是傻瓜蛋啊！
門裏再無聲音傳出來。
八矮子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懊悔地往回走，心裏想，這個死老秋，錢不是進回來了嗎？怎麼還生氣？
八矮子回到家裏，看著妻子荷秀正抱了快一歲的兒子在那裏逗著他笑。小家夥胖墩墩，清清秀秀，那眉眼，活脫脫像像極了美麗的荷秀。
八矮子剛才心裏有點氣悶，可一看家裏的這情景，心裏就窩貼多了。
來來來，兒子，爸爸抱抱。我的好兒子哎，你就快快長大，去讀書，也考個大學，為你老爸爸光光麵子。
八矮子抱過兒子，親了又親。兩撇倒豎的八字眉，此刻也平順多了，他樂嗬嗬地看著粉嫩的兒子，想著今年來，他借助老秋的力量掙了好幾萬塊，不由得心裏開了花。
六斧頭就像螞蟥聽水響，一聽到八矮子回來了，立即過來。
他早知道了八矮子想為鄉政府做辦公用具的事兒，隻是不知道老秋有沒有答應合夥。
別看六斧頭蠻人一個，可是在八矮子那裏他就隻有服從的份，他當然也不知道八矮子在他麵前做了那麼多手腳，買材料的時候吃定了他，更不知道，八矮子拿來著他那兩萬塊，其實並沒有送給楊書記，所以，送牛鄉長的錢，其實就是他的錢，八矮一分都沒出。
八弟，老秋應了沒？六斧頭隻關心能做到新的工程或項目，能賺到更多的錢。
沒有啊，六福哥。哼，這小子有幾個臭錢，拽得很。八矮子不以為意，他心裏有新的盤算。他得意地顛著身子，逗懷裏的小子笑。
為什麼不答應啊？他不也是賺錢嗎？六斧頭不解，他並不知道缺德的八矮子把還老秋的錢放在鄉政府裏，使老秋花了血本才要回來。
哎，不說他了！八矮子得意地笑著說：六哥，我跟你說，我們要走大運啦！跟著牛鄉長幹沒有錯！嘿，你知道嗎？那個該死的姓楊的，到縣裏告牛鄉長，沒想到縣裏反把他撤了，調回縣裏給了個閑職，嘿嘿，你說牛鄉長厲不厲害？
真的？六斧頭瞪大眼睛，樂得差點跳起來：八弟，這麼說，以後我們就不用怕那姓楊的了？這家夥一來這裏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活該！六斧頭吐了口口水恨恨地說。
就是！八矮子一邊拍著兒子說：六哥，我兒子的名字想好了，我叫他曾家貴。
曾家貴？六斧頭一時有些迷糊。
我看啊，再有本事，也比不得當官的。我們累死累活幾個月，才賺個兩萬多，人家大筆一揮，什麼都沒做，賺五萬！人就得貴啊，在中國，不當官就沒出息，別看我們也混得不差，可比起牛鄉長來，那就是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天上啊！所以，我拚了老命也得讓我兒子讀出書來，將來當官！嗯，當官！就這麼定了！
六斧頭不知八矮子是說這個名字這麼定了還是讓他兒子當官這事就這麼定了，看八矮子高興，他也快活。
嘿嘿，那個鄭老秋，我看他以後還怎麼神氣！他媽的還不想幹鄉政府的工程，就沒得他幹，讓他喝西北風才好！六斧頭出了一口惡氣似的：一想起這粘子，他媽的我心裏就堵！他打傷我兒子，又紮傷我手的事還沒完呢！
不要急，哥，要報仇，有的是機會！嘿嘿，好戲不是在後頭嗎？八矮子意味深長：他想和我在一口池塘裏搶吃的，哼哼，我就踩死他！他若是不跟我在一口池塘裏搶吃的，他一樣是個死，別的地方的吃哪有那麼容易賺？
兩個人正說著話，廟裏的老和尚來了。
八矮子顧自抱著兒子曾家貴，不理。
老善！你又來幹什麼？六斧頭眼珠子瞪著他。
是這樣，六福，八祿，廟裏的燈油錢，就你們倆個沒交了，我想都過中秋了，請你們給了吧。老和尚有些忐忑不安的樣子。
什麼燈油錢啊！你個老雜毛，沒崽沒女的要我們養著，還要安個什麼燈油錢的好名字！六斧頭嚷道。
老和尚不語。
要說燈油錢，沒有。老善，我們與你無親無故，原來是生產隊養你，現在又要我們養你，你怎麼好意思？八矮子盯著老和尚。
哎……老和尚也就是老善長歎了一聲說：八祿，表麵看，你們是養著我，但是，其實，是你們在為自己積德……
放屁！滾！六斧頭不耐煩了。
老和尚沒有拿到錢，怏怏地走了。
呸！什麼東西，吃我們的用我們的還說什麼混賬話！六斧頭厭惡地吐唾沫。
第六章：楊書記和牛鄉長的戰爭（3）
不過現在老秋不再躺在床上，雖然楊書記的事情讓他不開心，但是，竹丫的話重新燃起了老秋好好地活著的勇氣。
老秋決定去找活幹，賺更多的錢，過更好的日子。
秋兒，你打算怎麼辦？柳月華有些擔心，其實這次好險，兒子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才把錢要回來，她想想都害怕。
媽媽，我再也不想跟政府打交道了！那個牛鄉長太他媽的缺德，跟他打交道，就是賺了錢心裏也是堵。老秋嘟噥了一聲，其實他就是想聽媽媽的看法。
不去也好，我看，那樣賺錢也是賺的缺德的錢，像八矮子，賣五十隻羊一萬二，那牛鄉長得昧心錢，八矮子跟著幹缺德事，隻可憐公家的那些錢，就像揚沙子似的，都揚到私人的口袋裏去了。
媽，別說啦！那又不是我們的錢，想它幹什麼？老秋煩惱地吼。
不是我們的錢？公家的錢，我們就沒有份嗎？柳月華反問一句，心裏也煩。
娘倆半天都沒有說話，老秋不想再討論，就出去，他決定出去碰碰運氣，看什麼地方可以搞建築之類，或者找到楊吉哥去做鬆香生意也成，反正不能坐在家裏。
老秋慢悠悠地走在山道上，心裏念念著竹丫，她考上了衛校，將來會當醫生或者護士，自己要賺很多的錢，同時還要讀好書，一定能夠配得上她的。
這個念頭給了老秋力量。
秋！老秋！有人叫。
老秋想得入神，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站到自己麵前。原來是靈蛇村子裏的楊大。
楊哥，這麼著急慌神的幹什麼？老秋看著他。
哎呀，秋啊，你得幫我的忙，我兒子要結婚了，女方說除非我家把房子建起來，不然，就不肯嫁我家來。可是我家裏哪有那麼多錢？
大哥要借錢啊？老秋心裏有點不爽。
不是不是！楊大連忙搖頭，而後又說：不過跟借錢也差不多。
啊，那你說是什麼事啊？隻要我幫得到的，我一定幫到底。老秋慷慨地說。
是這樣，磚頭，我已經燒好了，石灰也有了，沙子全部淘好了，還有鋼筋水泥沒錢去買，我是這樣想，你帶著你的隊伍過來，鋼筋水泥和勞工的事情包給你，你是有錢人，肯定有辦法幫我做好，反正到時我會把所有該給你的錢都給你，你也知道我楊大的為人，我不是那種扯三扯四的人。
老秋搔了搔頭，心裏有些犯難，不但到時自己得付工資，鋼筋水泥的錢也得付，建一個房子的錢不少，鋼筋水泥加一起怕是要上萬，他兒子又要結婚，搞不好還得欠賬，那這個錢何時才能得還？
楊大見老秋沉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秋，我隻要有錢就一定會還你，不欠一分的！你就幫幫我吧，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老秋看他三屍神都要暴跳的樣子，有些無奈，但又有些不忍。隻是這事重大，他還得回家問問父親鄭百事和母親柳月華。
老秋說：大哥，你容我想想好不好？我明天答複你，你放心，一定幫你，怎麼樣？
老秋心裏沉吟，這楊大這麼難，要幫幫他，也許借錢給他買鋼筋水泥就可以，至一起勞工的事，讓他去別處請，自己就不要一個人承擔幫他的事。
老秋這樣想著告別了楊大，往村子外頭走。他又想楊書記了，不知他走了沒有，在他走的時候，老秋一定要打一掛長長的爆竹。
老秋想到這裏，走得更快了。
到得鄉政府，鄉政府裏的人正在發皮蛋、油和中秋餅，大家喜氣洋洋，都說牛書記就是牛。他一當上書記，這福利就上來了。
老秋聽著，心裏五味雜陳。
來到楊書記辦公室，楊書記不在，門上一把鎖鎖著。
老秋就來到黨政辦公室問：楊書記還在這裏嗎？
裏麵的小幹事回答說，楊書記剛剛還在，可是有人來找，他就跟著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因為他今天要走。
今天要走？走哪裏？老秋心裏格得一下，還沒有買好爆竹呢！
楊書記調走了，他今天離開這裏。小幹事一頭答話，一頭有些心不在蔫。
老秋急急忙忙地跑到離鄉政府不遠的國營商店裏買爆竹。商店裏的爆竹還是過年餘下的，存貨不多，也沒有挑的餘地。老秋就買了一箱一千響一掛的，一箱三萬，三十掛。
老秋抱著這箱爆竹，守在楊書記的門口。
過了好久，楊書記才回來，臉色很不好，明顯是受了氣。
楊書記低著頭往辦公室門口走，一邊掏鑰匙去開門。
老秋叫了一聲：楊書記！他幾乎想流淚。這麼好的楊書記，此刻讓自己覺得他是多麼淒涼啊！
啊？楊書記驚諤地回過頭來，看見是老秋，就微笑了，走過來拍他肩膀：有事嗎？
楊書記，這是我買的爆竹。老秋不知說什麼好，抱起那箱爆竹。
你買一箱爆竹送我？楊書記驚奇地看著老秋，繼而動容：老秋，我真沒有看錯你。
楊書記，沒有 長長的爆竹，隻有一千響的，所以隻好買一箱，我想跟著您的車子，送您回去。老秋哽咽著。
老秋，送我回去幹什麼？你好好幹你自己的事，我好好的，不要你送。楊書記一邊說著，一邊開門進屋，把牙膏牙刷之類的放進臉盆。
楊書記，車子來了，班子成員都到了。小幹事跑上來說。
啊，好的。接著又來了一幫子人，嘩啦啦把楊書記辦公室裏該搬的東西都搬上車去。
天上烏雲翻滾。怕是要下大雨。
大家快上車，要下雨了！
所有人急急忙忙地上車的上車，進屋的進屋，牛鄉長沒有來。
老秋硬生生地抱著爆竹塞進了楊書記的車，他手裏拖著一掛爆竹，啪啪地放著。
嘩啦啦，大雨下來了。
老秋拿著爆竹跟著楊書記的車跑，楊書記吼：快回去！下雨了，快點！
老秋不聽，跟著跑，路上出來許多百姓，一個一個在雨裏點響著爆竹。靈蛇山下，像誰下了動員令，一路上，老百姓的爆竹啪啪地在風雨裏響著。
一個老人一邊打著爆竹一邊仰天大喊：老天爺，不要讓這麼好的人走啊！老天爺，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才這麼流淚的？
老秋渾身濕透，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楊書記，我一定會去看你的，楊書記，我過兩天就去看你。老秋一邊想著，一邊很後悔，剛才楊大哥的事，不記得問楊書記了，不知他會怎麼想？但是楊書記都要走了，那麼忙亂的時刻，他不好意思給他添亂。
回到家裏，老秋心中鬱悶，坐在客廳裏一動不動。
柳月華見兒子這副落魄樣子，不由得大驚，拿來了一塊毛巾，親自為他揩拭頭發，又拿來衣服讓他去洗澡。
媽，楊書記走了！老秋悶悶地說。
柳月華整個人就定格似的：這麼大的風雨，他還是走了？
嗯，很多老百姓在雨裏為他打爆竹。老秋覺得眼睛非常酸楚。
柳月華默默地提出來一桶水：好人有好報的，別想了，去洗洗睡一下，別感冒了！現在天涼了。
好人有好報的？老秋別過臉瞪著媽媽：好人真的有好報嗎？！
柳月華怔住了，不知說什麼好。是啊，好人真的有好報，那楊書記的事怎麼說？
老秋提著水洗澡去了。柳月華兩行淚水湧了出來，這個家裏多虧了楊書記，可是在他有難的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
老秋洗完澡，擦拭著頭發走出來：媽媽，想跟你商量個事，你說這樣的忙我幫是不幫？
柳月華忙擦了一下臉問：什麼忙？
楊大，他兒子要結婚了，但是女方說要是他家房子沒建起來，她就不可能嫁過來。楊大哥準備好了磚頭石灰和沙子，可是鋼筋水泥沒買，他想讓我包工包鋼筋水泥把房子建起來，他說一定會還我們的。
啊……柳月華有點吃驚。
媽媽，我想了好久，不幫吧，於心不忍，幫吧，又不知啥時他才能還，搞得不好還不起也說不定……
老秋長歎了一聲：媽，我們借他買鋼筋水泥的錢吧？建房子讓他去請其他人。
柳月華想了想說：你就去幫他吧，兒子，關鍵時刻幫人一把，是積德的事啊。
媽，你算過沒有，要上萬啊！老秋白了柳月華一眼。
知道。柳月華轉過身子：你想想，不就是一萬塊錢嗎？我們沒一萬塊，日子不照樣過？可楊大要沒這一萬塊，媳婦就可能跑了。幫他！
媽，你說的哈！以後要是討不回來，你不能怪我！老秋盯著柳月華說：這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柳月華歎了一口氣:秋兒，我是看透了，窮人不幫窮人，窮人哪有活路？幫幫人，積點德，算是為了自己的子孫吧。雖說楊書記這麼好的人眼前沒得到好報，可說不定將來會有好報呢！不管了！管他好不好報，幫楊大吧，楊大全家都是老實忠厚的人，在錢上也不扯皮。
好，那下次楊大來了，就跟他說幫他。老秋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七章：楊書記和牛鄉長的戰爭（4）
因為牛鄉長，也就是現在的牛書記沒有來送楊書記，靈蛇鄉裏的老百姓都議論紛紛。
九月十九是觀音菩薩的生日，大家都到廟裏來拜觀音。
呸呀！那姓牛的，不但貪，還沒良心，沒氣量！有人一邊看人拜，一邊憤憤不平的罵人。
噓，別說了，要是讓牛……呃，那姓牛的聽到了，不得了，以後準沒得好日子過。
看他誰都看不上眼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個王，他媽的，不知道怎麼了，這樣的人能得到提拔，呸！
嘿，這還用說，會送錢唄！貪了錢，往上送，好帽子就靠送而得來嘛，這還不簡單啊？
……這個時候，荷秀也來拜，她沒有吱聲，自從生了兒子後，她落下了一種不好意思啟齒的病，子宮脫垂，很嚴重的。她想求菩薩保佑自己的病能快點好。
去醫院治了幾次，但是效果都不是很好，荷秀懷疑自己中了邪。
她聽到大家這樣說牛書記，心裏有點擔憂，因為她老公和牛書記打得火熱，看大家在菩薩麵前都這樣咬牙切齒地罵牛書記，盡管沒什麼可怕的，可她心裏有些慌。
拜完菩薩回到家中，荷秀心裏很不安。八矮子出去還沒有回家，近來他常常在外邊過夜，荷秀隱隱約約覺得八矮子不像過去對自己那般好了。
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八矮子才醉醺醺地回來了，喝了很多酒，把門槌得砰砰地響。
荷秀打開門，嘴裏說：到哪去了？這麼晚才回家？
你管老子到哪去了？你不要管那麼多！把兒子帶好了就行！八矮子身子歪了一下。
荷秀將門關上，進廚房裏打來洗臉水，讓八矮子洗漱。
八矮子一邊洗一邊說：荷秀，今天和楊吉一起吃的晚飯，嘿，楊吉就是個牛人！一次就賺三百萬，我想跟他借點錢，你就看吧，以後我也肯定賺大錢。隻要說動了楊吉，又靠著牛書記，保準賺大錢！八矮子越說越興奮。
八祿，我今天到廟裏，老百姓們對牛書記很恨呢，都是咬牙切齒的罵，你跟著他，要小心點……
荷秀小心翼翼地勸。
你懂個屁，而今就是要有膽子會撈的人才有出息！那個姓楊的，他就不是牛書記嘴裏的下飯菜！跟著他的人沒福利，隻圖老百姓給的好名聲，活該他混得灰溜溜的！
話是這樣說……荷秀擔憂得不得了，鼓起勇氣說下去：我怕是當官的容得他，可是上天容不得他，不是說做多了壞事沒好報麼？
哧！八矮子不屑一顧地：好人有好報嗎？你真是個迷信頭子！
八矮子洗漱完畢，和荷秀一起躺到床上，酒醒過來，興致就來了，抱著荷秀求歡。
荷秀身子不爽，下身極不舒服，褲子上還濕濕的，就說明天吧，明天吧。
八矮子不理，狠勁地把荷秀的衣服脫了，一邊幹著一邊說：荷秀，你這東西越來越沒意思，鬆垮垮的。
荷秀聽著，半晌沒說話。她轉過身子，麵向牆壁。
你怎麼了？我叫你去看醫生，去了沒有？八矮子並不太關心荷秀，現在是因為性生活不爽，這才記起荷秀有病。
荷秀說看是看了，但還是不見好。醫生說天天臥在床上休息才行，可我們家裏這麼多事，帶人，喂豬喂雞……
哎，就是一個掉子衣袋（子宮）的事，怎麼這般難搞？八矮子一邊說著，一頭不久就打起鼾來。
荷秀哎了一聲，也跟著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八矮子醒來，就把荷秀拉起來說：荷秀，你有沒有錢？
荷秀說：錢不是叫你拿走了嗎？我這裏錢不多了，隻兩千多塊了，留著要吃飯的。
給我。八矮子命令。
都給你了，不要吃飯啊？荷秀頂了一句。
你這蠢婆娘！八矮子罵道：什麼時候讓你沒飯吃了？這錢給我，兩千塊我得變出兩萬塊來！我現在手頭緊，等我有錢了，別說兩千，給你兩萬！八矮子肯定地說。
荷秀依然不情願，別著臉把錢拿出來說：快點還回來，我還在吃藥呢。
哆嗦什麼？少欠你的啊？八矮子眼珠子一瞪。
八矮子心裏有一個如意的算盤，沒有說給荷秀。當公家人那麼吃香，八矮子想多多攏絡牛書記，不時地去他那裏走動，目的就是在他幫助下也搞個公家飯碗，這樣就可以旱澇保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