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楊縣長賦閑（1）
楊吉哥死後，老秋依然沒有接到工程。
沒有工程可做，他去找楊縣長，楊縣長說目前倒是有一個工程，是縣裏一段國道，隻是需要招標，這是硬性規定的東西，他可不能從中做手腳。楊縣長問了老秋的資質，覺得老秋工程隊裏二級建造師都沒有，業務底子太薄了。
楊縣長，所有的工程隊都不如我的工程隊，我敢保證！老秋急火火地解釋。
是啊。楊縣長一副我明白的樣子說：你去參加投標吧！那得看你的聰明智慧了。
老秋算了一下，這段國道有三十八公裏，要是能承攬下來，那就可以大賺一筆。
老秋摩拳擦掌，回到家中找老元，要他幫著出主意想辦法。
老元在這方麵還是比較懂行的，他告訴老秋，修路主要是土石方、鋼筋水泥等，得做一個預算。
老元讓老秋去楊縣長那裏摸底，看縣裏能讓什麼價位的人中標。
老秋佩服老元的精密，就跑到楊縣長那裏去探口風。可是楊縣長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說：秋，這個你不要來問我，你自己去評估，多少錢是你能出得起的，算起來能賺到錢的，你可不能太貪心，太貪心的話肯定中不了標。對於裏麵的秘密，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不然，我就對不起組織，對不起我的良心。
老秋聽了楊縣長的話，心中又佩服他，可又覺得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過他理解他，楊縣長不容易。他回到家中，隻得和老元一個指標一個指標地比對，然後選了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標準。
投標的那天，老秋又來見楊縣長，可是楊縣長陰著臉，非常生氣的樣子。
老秋大氣都不敢出，隻打了一聲招呼。楊縣長點了個頭表示看到他了。然後就低頭想心事。
楊縣長沒有到投標的縣場。
有些什麼人老秋也不知道。
那主持的人說：請大家把標書交上來，待到我們評估審核後再通知中標方。我們會很快地將中標通知下達到中標方。
各位投標的人就麵麵相覷，覺得這有些不尋常。按照規矩，必須當場投標當場亮中標者，可是這一切都省掉了。
老秋和老元感到希望渺茫。隻好回家忐忑不安地等結果。
過了兩天，結果出來了，是一個叫鐵木嶺建築公司中了標。老秋的公司名落孫山。
老秋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就是說，楊縣長不可能成為他的靠山，楊縣長有楊縣長的難處。
老秋沒有拿到工程，心情很是低落。
新的一年又快過去一半了，總得幹點活，生活才有來源，沒奈何，老秋隻得派大家紛紛出去民間找活幹。
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嚇一跳。老秋這才感覺到蘊藏在中國民間的巨大能量。
中國的土地政策開始變得寬鬆，很多人都在城市邊緣買地皮起房屋。老秋一下子攬到了五起這樣的業務，大家歡呼雀躍，決定好好大幹一場。
老秋把自己二十多個人分成五組，每一個組又可以互相支援。沒有大事的時候，就四五個人砌牆，當遇到澆樓麵等就大家聚到一起，工程做得順利又快速，主人們也很滿意。
老秋得了空閑，想到上次楊縣長的樣子，覺得他肯定是受了氣。決定去看看他，和他說說心裏話。沒有在他那裏拿到工程，老秋心裏有點不舒服，但他不生他的氣。
來到楊縣長辦公室，楊縣長在和一個人說話。看來那人和楊縣長關係非淺。
隻聽那人歎息說：楊縣啊，你得明白啊，水至清則無魚啊！
老秋對他的話似懂非懂。他不知他所指什麼事。
楊縣長示意老秋坐，而後也歎息說：誰說不是？隻是那樣的事我做不來。我們手裏的權力都是黨和人民給的，可不能濫用，否則，良心不良，國法無情。
楊縣，中國的法律，隻是個幌子，有多少事法律管得著？你也不要太認真了。
不認真怎麼樣？我們這些人不認真，法律更實施不了。現在改革開放還不到十年，法律執行不到位可以理解，但再過幾十年，總得健全吧？如果我們不認真，那個時候談何進步，會一團糟不可收拾的！楊縣長激昂地說。
那人說：哎，楊縣，我勸你也隨大流，不然不說幾十年後，現在，這個社會你就會混不下去。
楊縣長沒作聲，隻是又歎息了一聲。
正說著話，一個少年進來叫了一聲爸爸。
楊縣長應了一聲。
老秋不由得打量起楊縣長的兒子，一個穿著幹淨，舉止有禮貌的孩子，對大家微笑點了一下頭。
楊縣長笑笑說：我兒子，楊乾，在靈蛇縣一中讀書，高三，馬上考大學。
楊乾又衝大家一笑然後對楊縣長說：爸爸，給我五十塊錢，這個月要買複習資料。
楊縣長笑著說：兒子，五十元夠了？還要吃飯，還要買複習資料？一百元怎麼樣？
楊乾搖頭說：五十元夠了。
老秋看到楊乾的眼睛亮睛睛的衝自己笑了一下，而後說：爸爸，各位叔叔，我去學校了。
楊縣長點頭，微笑著看著兒子的背影，臉上現出幸福的笑容。
你的兒子可是人中之龍啊！那人討好地說。
楊縣長說：苦大的，還懂事。
那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就走了。走的時候還勸楊縣長：識時務者為俊傑，楊縣長，您是有大前程的人，不要為了公家小事誤了自己。
楊縣長笑笑將他送出去了。
老秋，怎麼了？沒拿到工程，是不是很難過？楊縣長回來看著老秋，臉上帶著謙意。
沒有！老秋笑笑說：我在民間拉到了五幢房子，雖說賺得少點，可心裏舒坦。我看您好像不高興，不知什麼事讓您這麼煩，所以來看看您。
楊縣長看老秋說：老秋啊！真有你的！
老秋靦腆一笑說：沒什麼啊，您呢？
楊縣長拍拍額頭說：煩啊！
老秋也不知他為了什麼這麼煩。就說：想開點吧，領導，隻要自己心裏不煩，別人就沒什麼可以讓您煩啦。
楊縣長笑罵：你這是什麼理論啊？
老秋一笑說：老秋理論。保重身體，別煩，好不好？
楊縣長說：好好，聽你的。
楊縣長留老秋吃飯，老秋說不了，還有事呢。
老秋起身，楊縣長也不留。楊縣長陪老秋走到門口說：秋，賺誠實錢，做光明人，我堅信這樣做才會有好報。
老秋點點頭。
老秋閑逛到縣政府門前的大馬路上，不料遇到上次一起投標的一個小老板，他一把拉住老秋說：那什麼，鄭總！我現在曉得了！那天為什麼不當場開標書。
老秋一聽標書的事，記起來了，就看著他，疑惑地問：怎麼？
那人說：哼！你說現在黑不黑？他媽的都無法無天了！
老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哼！鄭總，你知道這標怎麼招的？一頭頭打招呼說：這個工程得給某公司。
分管領導說：這怎麼行？得投標啊！
那頭說：標當然得投，但工程必須是他們的！結果呢，你看到了，標投了，可工程就歸了他們，有人透露，那公司的價格最高！你說這樣我們還有沒有活路？
老秋腦袋嗡的一聲。怪不得那天楊縣長臉都是黑的，原來他是受氣了。
哥哥，那就不做吧，惹不起躲得起！老秋隨口而出。
鄭總！你可真是看得開！你知道現在哪裏的錢最好賺麼？我告訴你，公家的錢最好賺！隻要糊弄好了關鍵的幾個人，你可以獅子大開口。關鍵是，那幾個人也不是很好糊弄而已。
老秋眼前就浮現牛書記要錢的情景，頭皮都麻。
老秋說：我情願去賺辛苦錢，也不想賺這讓人心碎頭痛的錢。
那人說：鄭總，那你注定成不了大器。
老秋點頭：是啊！我知道。
兩個人說了一會，那人說：以後有消息多通透點。
老秋說：你也一樣。
兩人別過，老秋心情一片陰霾，心說楊縣長可能有困難了，怎麼辦？他這樣正直的人遇到這樣的頭兒，不頭皮痛才怪！心中為楊縣長憂慮，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幫他，不由得更加鬱悶。
老秋心中越不好過，就越是想念竹丫，隻想將自己的不快讓她也分擔一點。想起竹丫上回和自己鬧的不愉快，他就越發的擔憂。
老秋不自覺又買了去市醫院的車票，他想去偷偷看看竹丫在做什麼工作，隻要偷偷看一下就好了。
老秋一路風塵，奔波到市醫院，醫院裏這個時候倒是靜悄悄的，隻有少數幾個病人在走道上取水或走動。
老秋深怕竹丫先看到自己，東張西望地往竹丫上次在的那個地方走。
各個科室的門都開著，醫生護士來回穿梭著正在忙著查病房。
老秋看到一個人影，像是竹丫，趕緊跟過去。可是從門裏又出來一個醫生，很高大的，感覺一定很帥氣的，跟到竹丫身後去。
老秋就像做特務工作似的，心中怦怦跳起來。
ECHO 處於關閉狀態。
這男的想幹什麼？他心中疑惑，緊張地躲在門邊。
第二章：楊縣長賦閑（2）
那男的笑嬉嬉地進去了。衝著竹丫親熱地說：竹，給你！
老秋聽到這聲音，緊忙溜到門邊，隔著門上方窗框望去，隻見那男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出一支鮮紅的花兒，老秋認得，那叫玫瑰，而且那是表示愛情的信物。
竹丫低了頭：我不要，我不能要你的花。
那男的就說：你是怕你那土巴佬情人曉得吧？有什麼啊？你又沒結婚，你還是自由的，我和他可以公平競爭……
竹丫臉都脹紅了說：你說什麼？你還不一樣是土巴佬出身？你家還不一樣在農村？還好意思笑人家！
老秋一腔熱血全往臉上湧，但聽到竹丫這樣子反駁，心裏又有幾分安慰。
竹丫沒理那家夥，似乎在那裏配藥。
那家夥覺得有些沒趣，就說：竹，你真的要找一個又沒工作又沒文化的鄉下人？
竹丫沒作聲。
老秋本想衝出去給那家夥兩個大嘴巴，可是，想起上次竹丫看到他不高興的情景，他沒好意思進去，看了一會兒，覺得竹丫對自己還是對得住的，她可沒有和那些奶油小生們攪和在一起。
那小子有些沒趣地出來了。
老秋終於沒有勇氣再進去，他怕又討來竹丫的一頓教訓，就悄沒聲地溜了出來。
老秋數著日子，竹丫隻有四十多天就要畢業了，那時候自己就可以準備好新房將竹丫娶進門來，那時候一家子和和樂樂，太好了。
老秋懷著動人的憧憬，來到靈蛇希望小學建築工地。地基已經築好，工人們在熱火朝天地開工。
隻是老秋有點不高興的是，按照教育局長的說法，那小學的工程，居然是牛部長指的建築公司在建，根本沒有招標。
教育局長的解釋是，招標後的成本，要比不招標高三分之一。但如果高出三分之一的成本，三十萬建這所小學，資金就會出現缺口，所以，隻有指定公司承建，那意思，教育局長還帶有感恩的口吻說牛部長。
按老秋對牛部長的了解，他做什麼，老秋都不再信任。老秋總覺得不太踏實，但又不好說出來。
更可氣的是，是老秋拉來的楊吉哥的錢，自己是搞建築的，牛部長卻不讓他建，而楞是把他撂在一邊。
老秋覺得這姓牛的，他媽的吃人都不願意吐骨頭的。
老秋又仔細看那地基的界線，居然還不如鄉政府房子的三分之二大。
老秋建鄉政府，隻花了十五萬建起了磚坯房。而這裏，三十萬現金呢，居然建得這麼小。
老秋越看越氣。
楊吉哥，餘下的錢，我不準備拿給他們了。老秋對天恨恨地說。
從靈蛇希望小學出來，老秋就到銀行裏去，把後來楊吉哥得到的錢存了，他準備將存折拿給楊吉嫂曾文珍，讓她拿著這錢去做好事，或者說補貼她的家用也好。
看完學校回到家，已經天快黑了。
快要進門的時候，卻冷不防看到八矮子衝自己笑。那笑意味深長。
老秋，到哪裏啊？八矮子眼裏有什麼。
老秋不太想跟他說話，雖然他不想跟他計較什麼。
老秋悶頭頭往門裏走。
我想有件事你會感興趣。秋，千萬別這樣子，仇人似的，我們之間應當沒有什麼仇了吧。八矮子依然是笑嗬嗬的。
老秋心說這人真是不知死活，自己的女兒和兒子都死了，老婆也死了，還這麼得瑟。
你知道是什麼事吧？老秋，楊縣長沒得搞了。
老秋像被念了咒似的定住了身子。
哈哈，這個姓楊的，真是太馬列啦！死腦筋一根。為了一個工程，和老一子（一把手）鬧得不可開交，這下夠他喝一壺了！
你怎麼知道？老秋斜著眼睛看他。
嘿嘿，老秋，他可是你恩人，你恩人要倒黴了，你還這麼輕鬆自在，真有你的。
老秋生氣地瞪著八矮子：八叔，你這樣說楊縣長這樣的好人，你看看天老爺，他是有眼睛的，我相信楊縣長，他會沒事的。
沒事是沒事，嘿嘿，從此，他怕是真的沒事幹啦！八矮子哼著不成調的曲兒，往自家去了。
鄭老秋心中卻鬧騰開來。八矮子的話肯定有幾分來頭。因為鄭老秋在那次投標的時候就嗅出了幾分火藥味，楊縣長的為人他也不是不知道。
鄭老秋越起越心煩，坐在門前一聲不吭。
媽媽柳月華過來說：秋，你妹妹少春這次爭了氣，摸底考試考了全班第二呢！
正說著，茶花背著書包跳了進來：哥！給我十塊錢獎勵！
老秋沒好氣地：獎勵個屁！才讀高一，你考個大學給我看看！
茶花一看老秋沒好氣的樣子，惱了。把書包往椅子上一摜。
哥，你凶什麼凶啊？你自己讀書讀成個什麼樣子？還說我！哼！我說你啊，你要真讀了那麼多書，就不要背泥巴做苦力，怪不得竹丫姐姐都不想來我們家！
茶花叭叭叭叭就是放機關槍似的一大通不好聽的話。說得老秋差點跳起來。茶花的話踩中了他的痛腳趾。
哥，我考了班上第一名，你說這獎金給是不給？茶花依舊不依不饒。
給你個大頭鬼！哥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少在這裏哆嗦，不然賞你個漏風的巴掌！
老秋說罷，往自己房裏一縮，門一栓，再也不出來。
他拿出竹丫的小像，看了又摸，摸了又看。
竹丫，你回來我們就結婚去，我讓爸爸媽媽準備最豐盛的酒席迎接你，你可不許中途出岔子啊！
老秋這樣說著，心裏總是不踏實，加上剛才八矮子關於楊縣長的說話，真是不得安寧。
凡事不是空穴來風，八矮子一定聽到了什麼。楊縣長真的要受排擠了嗎？按照老秋的想法，那肯定是真的，就像自己受到牛書記的擠兌是一樣的吧。
老秋心裏越想越不得勁，感到人生非常迷茫，要怎樣才會活得輕鬆愉快呢？他不知道。
老秋正想著，鄭百事進來了。鄭百事的頭上白頭發多於黑頭發了，變成了灰白，腰也有些佝僂。
老秋看著爸爸的樣子，有點心酸。想起了魯迅的話：他們不再像我們一樣辛苦輜珠地生活，他們應當有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光是不愁吃穿？光是有新房子可以住著？就是這樣嗎？老秋問自己。
秋兒，現在工程進展得怎麼樣了？
鄭百事對兒子的表現相當滿意，他隻在乎他的工程做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就是在建唄。老秋平淡地回答。
秋兒，竹丫快畢業了吧？鄭百事很快就把話題轉到竹丫身上。
老秋聽他這樣說，就興奮起來：爸爸，她隻有四十多天就畢業啦！到時我們就可以結婚啦！
嗯。鄭百事點點頭：我得準備準備。豬啊雞啊羊的，這些東西，得先儲備好。到時臨時去買，就怕買不到好的，還有家裏的家具也得添幾樣像樣的，要讓竹丫到我們家的時候，家裏是村子裏最好的人家。鄭百事提起這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老秋看著他，覺得父親真夠可憐的，都六十歲的人了，教了大半輩子書，到最後，書沒得教了，但人總願意麵子上光鮮地活著。大約娶兒媳是他最能體現光鮮的機會之一吧，看他的樣子，已經急不可待了。
老秋微笑著看著父親說：爸爸，您就不要操心了，我會好好準備自己的婚事的。你就歇歇吧，你也辛苦大半輩子了，以後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
鄭百事大約第一次聽到老秋這麼體己的話兒，看著兒子嘿嘿地樂：兒子，你這可就錯了。當爸爸的，就是想看著兒子出息，能給兒子做點事，心裏才是真快樂。所以你就不要管你的婚事，我和媽媽來操心就是，你在工地好好地監督你的工程，注意安全和質量，拿了人家的錢，就得給人家幹好活，別讓人家說你不地道。知道不？
鄭百事的快樂溢於言表：嘿嘿，兒子，我和媽媽有了你，真是有了生活的希望，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呀！
爸爸你又來了！真是的，不教訓人就不舒服啊？老秋見鄭百事來了勁，就皺眉說：我明天得早點去工地，我們吃飯去吧。
一家子坐在飯桌邊。桌上有四菜一湯。有肉有魚有蛋。日子著實一天更比一天好。
少春也回來了，眉飛色舞地說：哥，這次，我和茶花都考得好，你得給獎金。
老秋從袋裏拿出一百塊錢，兩張五十的。少春茶花每人一張。
拿著！老秋神氣地說：以後也和竹丫一樣端國家飯碗！別像你們哥，再怎麼吃苦也是背泥巴！
柳月華就歎氣說：其實秋也很會讀書的，隻是家裏太窮了，讓你哥沒心事讀下去，隻好回來賺錢，你哥是蠻爭氣的……要是他沒賺這麼多錢回來，這桌上哪有你們喜歡吃的菜？以後讀出書來，要記得這是哥哥供的你們，有好日子，也得想著點哥哥。聽見沒？
唔……少春和茶花一邊狼吞虎咽地吃，一頭含糊地應。
秋，我今天聽說楊縣長倒了，這下子，我們家的後頭，就又沒了，這日子，怎麼老是那麼不順暢啊？柳月華擔憂地說。
第三章：楊縣長賦閑（3）
老秋耳朵裏聽到許多楊縣長要倒或者楊縣長倒了的話，他心揪著痛起來。楊縣長這樣的好人，為什麼卻會是這個樣子？副縣長沒當多久呢，就遭到人家兩次攻擊了。前一次，好在楊縣長硬氣，沒被人抓著把柄，這一次又是為什麼？
老秋聽不得這麼多人說他的閑話，決定去楊縣長那裏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不宜遲，老秋立即來到縣裏找楊縣長。可是楊縣長的秘書卻說他出差去了。老秋問去哪裏出差要多久，那秘書哭喪著臉說不知道。
老秋的心就像懸在半天雲裏。
老秋也沒有心緒去管工地上的事，老元來跟他說工地上的事情，他也是心不在焉。
老秋，你這樣子，真是叫人擔心啊！老元說他。
哦……老就依然是心不在焉地應。
我說你工地都垮了！老元火了，吼起來。
什麼？怎麼垮的？老秋諤然。
老元歎了一口氣說：還好是我幫你管理，要不然，那些建築材料啊什麼的，早就被人偷光了！
老秋這才汗顏地：元叔，不是有你嗎？謝謝你！
你到底在想什麼？心不在焉的？你要曉得，錢在黃蓮樹下，也在荊棘叢中！你要是不加強管理，讓得力的人幫你辦事，你的錢怎麼輸光的都會不知道！老元生氣地說：五個工地，你這幾天去了幾次？
老秋隻有俯首貼耳地老元教訓。
元叔，楊縣長要倒黴了，我心裏擔心極了！老秋終於說出了心裏的一件擔心事。
楊縣長？他倒不倒黴關你屁事啊？你賺自己的錢，管那些當官的事幹什麼？老元沒好氣。
元叔，你這樣說話就不對啊！楊縣長是好人，他這麼好的人遭殃，你不擔心啊？老秋奇怪地看著老元。
哎……擔心，擔心有什麼用？官場裏黑，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們有什麼辦法？老元看著靈蛇山遠處，眼裏也有憂色：你自己的日子都沒過好，你擔心個什麼勁？
老秋想想也對，擔心有什麼用？沒用！
不過依我活過五十多年的經驗，秋，楊縣長是會有好報的，天老爺會看到的。你就不要擔心他了，擔心擔心自己吧！
老元說過，又急匆匆地返回工地上去了。
老秋非常不好意思，也直奔工地而去。
老秋到五個工地都看了一下，工程都在井井有條地進行著，老元近來肯定累壞了。老秋心中充滿感激和內疚。
老秋決定不再想其他事，如果楊縣長真的倒黴了，那自己一定盡所有的努力幫他們就是。老秋打定主意，就呆在工地上不回家，而是努力地管理，而且繼續當大工砌磚頭。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正當老秋靜下心來幹活的時候，卻有三個人來找他。他們自稱是市紀委的，說是有些事情需要核實一下。
老秋的心就往十八層地獄沉落，半夜走路碰鬼了，不知為什麼惹上了市紀委那些人，再說紀委也管不著自己啊，老秋就再一次懷疑，楊縣長肯定不是去出差，而是被市紀委的抓了。
市紀委審案是租的市裏的賓館。而且是在九層之上。
老秋被帶到那裏，他的感覺是如臨大敵，氣氛森嚴。
他沒被綁，也沒被抓，來人示意他坐在一張椅子上，開始問他一些問題。
他們問老秋是怎麼認識楊培民的。
老秋心裏就撲撲地跳了起來，果然是楊縣長倒黴了！
想起楊縣長遭難，老秋就情不自禁地悲憤：這樣的好人，老是遭折騰，還有天理嗎？
老秋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就把自己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受人欺侮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楊縣長，那時候是楊書記，給自己的家帶來了生活下去的希望。老秋不放過每一個細節，把八矮子和六斧頭的驕橫和楊書記的義正辭嚴描述得栩栩如生，聽者動容。
他們又問老秋在楊縣長手裏承包了什麼工程。
老秋說沒有承包任何工程。不是自己不想，而是楊縣長不允許，楊縣長隻鼓勵他去投標，可是每投都不中。
其中一個人眨巴著眼睛：鄭老秋，你不要回避問題！你在靈蛇縣城建的大房子，賺了那麼多錢，這不是姓楊的假借政府名義將公家資產賤賣給你的嗎？你居然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老秋楞了一下，腦袋嗡嗡響了幾下：難道那個也犯法了？
老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說：領導，你們可以去調查，當時那個土地是投標的，那是個破爛倉庫，沒人感興趣，是楊縣長鼓勵我投標買下來的！楊縣長沒有參與投標的全過程，當時紀委，監察，公正的人都來了，他們可以作證，投標是以最高價格中標，我出了十萬才把地皮買下來，這個天地作證，大家可以作證！
那些人就沉默了。
你說一下，這次修那條三十五公裏縣級公路，你參予了沒有？又一個人問。
老秋說：我參予了投標，可是沒中標。
你知不知道，這個投的是假標？並沒有按法定程序？那人緊逼不放。
老秋頓了一下，心裏糊塗了，難道這假標是楊縣長指使的？楊縣長不會這麼糊塗吧？是照實說還是說不知道？老秋犯難了。
說啊！你在想什麼？你老實點，在這裏說的每一句話都得負責任！
一個人大聲吼道。
老秋想清楚了一些，他說：當時我們交上標書，上頭有人說，等他們核實清楚了，再將中標的人宣布，但得過幾天，我們知道沒有希望，就走了。
老秋還沒說完，對方立即緊逼道：既是投標，你們怎麼會知道沒有希望？
老秋咳了一聲，整理一下情緒：這個你們不是比我們還清楚嗎？一個工程，有權有勢力的都打招呼，我們小民百姓有什麼希望？
那幾個人就交換了一下眼色：是不是楊培民打了招呼？
老秋的腦袋又響了一下，他急忙說：他才沒有！我以為他對我好，可以幫著說一下，可他非常嚴厲地批評了我，並要求我一定參予投標，在投標那天，他臉色非常難看，後來我才知道，是上頭領導對他說了，標要投，但某某建築公司必須中標！
那上頭領導是誰？那些審案者又緊逼過來。
這個我哪裏知道？我隻是聽說，你們不可當證據的。老秋嘟噥：但我相信這個傳說是真的，不然楊縣長這樣的好人，那天會這樣難過？
對方又交換了一下眼色。
你敢保證你沒對姓楊的行賄？又一個人眼神獰厲地看著老秋。
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所以我認為楊縣長是好人。老秋斬釘截鐵地說。
對方又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幾個人到另一間咕噥了半天，再然後就有一人對老秋說：你在這裏呆著，我們有事得隨時找你核實！
老秋被關在那小房間裏，有兩個人看著，哪裏都不能去。
怎麼這麼倒黴啊？老秋心裏煩亂得要死，哎，楊縣長啊，跟著你這樣的好人，便宜沒得到，倒黴的事卻找上門來，真是的！老秋這個念頭一起來，立即警覺地罵自己：沒有楊縣長，你想過現在的好日子？你這沒良心的！
老秋在那裏呆了兩天，有人準點送飯，不時有人來問問題。老秋非常抓狂。
好在兩天後，就有人來通知他：沒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老秋回到家，鄭百事和柳月華就圍著他：兒子，你怎麼被弄到那裏去了？什麼事啊？
柳月華緊緊忙忙地拿來新衣服褲子鞋子襪子：兒子，到那樣的地方真晦氣！快去洗澡，換了這不吉利的一身！
一時間，村子裏的人都知道老秋去了那種地方。大家議論紛紛。
根哥說：哎，我說呢，老秋怎麼就能賺那麼多錢？原來是違法的，那姓楊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和老秋能幹出什麼好事來！
老冬說：你懂個屁！姓楊的是好人，老秋更是好人！我摔了那次，都是老秋出的錢！他半句不字都沒說，要不然，我會找六斧頭和八矮子拚命！
八矮子和六斧頭兩個人坐在自家門口，一個幸災樂禍地說：就都是報應！另一個附和說：就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鄭百事對老秋語重心長地說：兒子，楊縣長也好，牛縣長也罷，我不管那些當官的，我就是要你記得，不要跟他們一起混，一當上官，有的人就沒主良心了，就做壞事。這回是姓楊的，下回說不定就是姓牛的了……
老秋白了鄭百事一眼：爸爸，你有點是非心好不好？要不是楊縣長，我們家裏會有這樣的好日子？我相信楊縣長，他是好人，一定沒事的！天理在，國法也在！
鄭百事被兒子搶白，半天回不過神來。
柳月華歎口氣說：秋兒，你不要這樣子對爸爸說話，我們也知道楊縣長是好人，可是是好人他怎麼就進去了？
進去了也會出來的！好人就是好人！他肯定沒事！鄭老秋著急地吼起來。
好好好，好人，好人！鄭百事打圓場：我們管不了別人是不是好人，你回來就好，你一定要做好人，不然上天會有報應的！
第四章：楊縣長賦閑（4）
老秋就像困在籠子裏的猛獸，無計可施。
他不明白楊縣長到底怎麼了。
楊縣長怎麼了，唯有牛部長心裏明白。
牛部長不知從誰嘴裏聽到，那道路項目的投標居然是個假的。而且這項目的主管，就是楊縣長。
牛部長這樣的人，逮到了整垮楊縣長的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於是，十幾封關於這項目投假標的告狀信，飛到了萬書記的桌上。
萬書記忍無可忍。他對楊縣長非常失望。
不過萬書記還是非常小心地地進行了求證，對當時所有參與投標的人員都進行了調查，結果證明，那條三十五公裏的縣級公路，投的標果然未當場亮標，是假的。
於是，楊縣長被雙規。
隻是萬書記萬萬沒有想到，這事情居然與楊縣長沒有關係。
所有證據，都直接指向了楊縣長的上司，靈蛇縣委書記付廣仁。通過直接參與者的供述，那次投標會，楊縣長壓根就沒有同意過，是付廣仁親自指揮一批人辦理的。
案情大白的時候，萬書記為了避免過多的幹擾，直接向省紀委彙了報，然後，萬書記又向市委主要領導彙了報。
市委的個別同誌認為培養一個縣委書記不容易，想出麵為他說情。但不得已，省裏的電話打到了市委領導的手機上。事情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
付廣仁就也被雙規了。
楊縣長被放了出來。他回到辦公室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靈蛇鄉，也很快傳到了老秋的耳朵裏。
老秋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來到楊縣長辦公室看他，他看到楊縣長非常憔悴，不由得心痛地問：楊縣長，您沒事吧？
楊縣長笑笑：沒事，別擔心。
老秋不知說什麼好，坐在楊縣長對麵。
楊縣長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就說：秋，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放心吧。不過，我也不想坐這位置了，在這個位置上，每天都像坐在針氈上，太難受了。別人都羨慕權力，哎，他們不知道，權力，對於不想貪婪的人來說，那是一個火爐，求你的人越多，烤你就越厲害。因為在我的眼裏，權力就是為老百姓辦事的，權力越多，為老百姓辦的事情就越多，你就越累，越要想盡辦法，越操勞。
老秋點頭表示同意。但他想起了牛部長，他就是夢寐以求地想要權力，他有權力，就可以為自己撈更多的錢，撈到更多的錢他就可以送更大的禮，而送的禮就可以為他帶來更大的官帽。
秋，很羨慕你，隻要辛苦勞動，就可以賺到錢。楊縣長看著老秋：好好幹，若你成了大老板，說不定我會辭了職來你這裏邊裏當管理人員。
老秋歎氣說：不是說隻有同公家做交易才能發財嗎？我這樣子，根本不想同公家做什麼生意，我怕。所以也發不了財。
楊縣長搖頭說：秋，你錯了。你看看這個世界，越來越發達。中國融入世界的時間也不遠了，要想賺錢，要靠頭腦，靠智慧。你現在能在民間發展業務，也是好的。我盼望你建立起自己的網絡，把你老秋的公司的名氣打出去，做起來，一定很有前途的！
楊縣長的話給了老秋力量。
我會照您的話做的，放心吧！楊縣長，您沒事吧？老秋依然放不下。
沒事的！放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大不了換個崗位。楊縣長非常坦然地說。
那就好。老秋放心了。總算楊縣長有驚無險，就是有別有用心的人想整他，也整不倒他的。老秋起身要離開。
楊縣長說：老秋，今天不要走，陪我說說話，我們一起去喝點酒吧。
聽楊縣長這樣說，老秋爽快地答應了。還沒到午餐的時間，楊縣長就陪同老秋一起到一個偏避的小餐館，兩個人坐在一個小間裏，一邊喝酒吃菜，一邊交談。
楊縣長問老秋找了對像沒有。老秋說找了，是讀衛校的，馬上就要畢業參加工作了。
楊縣長高興地說：真有你的。
我還怕配不上人家呢，不過定婚禮都送了，十五萬呢！老秋什麼事情都願意和楊縣長說。
什麼？她該不會是因為錢才和你在一起吧？楊縣長看著老秋。
老秋低頭想了半天說：他爸爸得了癌症，非常需要錢。他媽媽怕我沒錢讓她受苦，所以非得把她嫁一個有錢的老板，還要人家十萬。我生氣，就砸了十五萬，把這事定了，我真的喜歡那女孩，她叫曾詠竹。
楊縣長說：她喜歡你麼？
老秋心裏有點發虛，他說：就該喜歡吧，她還親手織了一件毛衣給我呢。
哦……秋，我看你對這件事不很自信啊！楊縣長一針見血地說。
呃……老秋語塞：不過，她現在在市醫院實習，我去看過她一次，她正和那些男孩子嬉鬧，看得出我去看她，她不是很高興……老秋說起這件事有些難過。
啊……楊縣長端起杯子說：來，喝酒！男子漢大丈夫隻要有本領，有事業，束愁沒有女孩子喜歡，老秋，悠著點。
老秋也喝了一口酒。
俗語說酒壯人膽，幾杯酒落肚，老秋打開了話匣子。
楊縣長，除了竹丫，我不會再喜歡其他女人了。我隻喜歡她。
楊縣長看著老秋一笑：秋，你是好男孩。可是若她不真喜歡你，我勸你還是算了，用錢買的人心不一定可靠。
老秋腦袋嗡嗡地響。他搖頭說：我一定要娶竹丫，我爸爸說，暑假就為我辦婚禮，再過一個月，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啊。楊縣長啊了一聲，顧自吃菜。
秋，若是竹丫有她自己喜歡的男人，那你可就慘了。楊縣長善意提醒老秋。
不！她不可能會喜歡上他人。竹丫說我是最好的人，是她自己說願意嫁給我的。老秋堅決地說。
楊縣長笑著搖搖頭說：嗬嗬，吃菜吧，小夥子，以後若是竹丫的事上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老秋說：楊縣長，我沒事的！我就是想知道，你會怎麼樣？他們真不讓你當副縣長了嗎？
楊縣長說：不是他們不讓我當，是我對這官場厭倦，我已經向組織上提出來了，讓我去個閑的地方清靜清靜。
那您想去哪裏？老秋真是舍不得楊縣長，他到縣裏，就離自己夠遠了，這下，還不知把他弄到哪裏去呢。
老秋有點落寞的神色，楊縣長看在眼裏。
我不會走的，我就在家鄉的土地上，在政協或者人大蹲幾年就退線。老秋，退休之後，我願意和你一起幹點自己的事情。
楊縣長這句話，讓老秋感到踏實又悲傷。
楊縣長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受這麼多的氣呢？這世界公平嗎？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這難道就是好報？
和楊縣長一起喝酒，老秋不知不覺就喝醉了。楊縣長好酒量，他卻沒醉。
楊縣長在縣裏找了個小賓館，他和老秋安排了一個房子，倆人同睡一床。楊縣長還交待秘書，如果有事，他在這個地方，可以來找。
睡到下午四點半多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門。楊縣長打開門，見是秘書陪著一漂亮女生走進來。
老秋也被吵醒了，他趕緊穿了衣服，在一旁邊站著。
秘書說：領導，這女的高中畢業，讀不起大學，想來找您為她找點扶助。
老秋在旁邊打量那女生，覺得她和竹丫一樣好看。
那女的突然下跪，滴淚說：楊縣長，我爸爸肺病去逝了，現在我媽媽又得了心髒病，她叫我不要去讀大學了，回來去打工。可是我是多麼想讀書啊！求您了，縣長，我走投無路，隻有來求您了！
楊縣長趕緊將她扶起來。
老秋心說怎麼又是一個和竹丫一樣的女孩子。
楊縣長想了一下，看看老秋：秋，你來幫幫她怎麼樣？
老秋愕然：我？
楊縣長堅定地點頭：是的，你！
老秋心說楊縣長，你可真是好心啊！可我得幫多少人啊？供一個大學生還有她那可怕的貧的家？
楊縣長說：秋，幫幫她吧！你幫得起的。知道嗎？錢這東西，明裏去，暗裏來。上天會保佑你的，好人也會有好報的！
老秋看楊縣長說得在理，隻得說：好的，我來幫她！
那女孩見老秋是一米七十六的一條漢子，而且也可能不大，不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楊縣長說：介紹一下，他叫鄭老秋，小小年紀就身價百萬，了不得啊！
那女孩更是異樣地看了他幾眼，看得老秋滿麵通紅。
老秋從袋裏拿出一千塊錢給女孩說：拿著先去為你媽治病吧，你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包了。
那女孩心思很密，詳細地問了老秋的住址，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秋，你是好樣的。楊縣長拍拍他的肩膀。
還不是因為你啊！楊縣長，你說一個不認識的人，要我這樣幫她，你不說，我可不會幫啊，因為要幫的人太多了，我們靈蛇村子裏這樣的人都很多的……
楊縣長笑：秋，一顆種子，會收獲很多秋糧。當然我們不希望人家的回報，但是回報會有的，你不會白做的！
第五章：楊縣長賦閑（5）
楊縣長讓老秋扶助那女孩子，老秋給了她一千元讓她回去好好為母親治病，並且讓她堅持高考，考上後不要愁學費的事情，老秋自會幫助她。那女孩千恩萬謝的走了。
老秋做了一件好事，非常怪，這個晚上，他睡得萬分香甜，還把腳搭在楊縣長身上。
早晨，楊縣長很早就起來了，並且把老秋叫醒：秋，你得回去了。
老秋睡得正香呢，嘟噥了一句翻身又睡去。楊縣長笑著搖頭說：嗬嗬，還是孩童氣象。
楊縣長沒再叫老秋，他自己梳洗了一下，就回政府工作去了。
老秋一覺睡到九點才起床，等他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曬到房裏暖洋洋的。
糟！起遲了。老秋本能地看了一下旁邊，楊縣長已經走了。老秋拍了一下腦袋，感到怪難為情的。他趕緊起床洗漱，一溜煙地來到車站，坐著班車去了自己的工地。
老秋一頭看工地，一頭看老元的臉色。老元越來越不高興，意思很明顯，老秋把各個工地的重擔都讓他挑，自己老是心不在焉。
老秋不好意思地陪著笑臉，看工地還是不錯，心裏暗暗感激老源的盡心盡責。
老秋看楊縣長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心還是那麼靜，心中就有觸動，他覺得自己也應當這樣，踏踏實實地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這樣才對得起楊縣長的希望。
為了方便工作，老秋買了一個呼機。花了三千多塊，心痛得他好天摸著衣袋，覺得自己很得瑟也很奢侈。
楊縣長被調到了市決策谘詢委員會，任了一個副主任。
這位置，是個閑得不能再閑的地方，也是孔方兄最不願意光顧的地方。說得好聽，是市裏的智囊機構，說得不好聽，就是把那些有些才能又不懂人情世故的書呆子放在這裏，讓他們絞盡腦汁想辦法，而不要憑借才華發牢騷。決谘委裏有十幾個人，大家成天翻書籍，搞調研，提出方案為政府決策提供依據和基礎。
楊縣長對這個位置很滿意。他的兒子楊乾正讀高中，這樣，他就有時間為他送菜送醫噓寒問暖，培養孩子，這也是正道，為國教子嘛，楊縣長利用工作時間去看看他，也心安理得。兒子楊乾非常爭氣，居然是奧賽班的第一名，也就是全校的第一名。靈蛇一中是全市質量最好的高中，楊縣長，也就是現在的楊主任，他的兒子就是全市的前幾名。還有，楊縣長特愛看書，這個時候，他就可以靜下心來看別人寫的東西。楊縣長看書不功利，他就是覺得，書能給他的心靈帶來安慰。
老秋來看過他一次，楊縣長培他逛了半天街。
他說：秋啊，你是來看過我的第十個人。你是我十個朋友中的一個。
老秋說：哪啊，我哪配做您朋友？您是我的恩人，我記得這個。
楊縣長說：你不要這樣，那都是我該做的。
楊縣長又請老秋吃飯，四菜一湯，還喝了一點本地的酒。
老秋有點沮喪地說：楊縣長，我就不理解，那個姓牛的有什麼好？他居然都爬到常務的位置了……莫不真的好人不得好報啊？真的是惡好惡好善栽善栽啊？
楊縣長看了老秋半天：你都知道了？
我哪能不知道？我們村裏的六斧頭和八矮子，這幾天都樂翻天了，在門口大聲地叫：牛部長真牛啊！又搞常務去了！看他們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心裏就作悶！
楊縣長也沉默了好半天。他拍拍老秋的肩說：秋，孔子說，求仁得仁。牛部長求官，他所以能做得到有實惠的官。
這叫什麼話？那不是什麼？當幹部不是要德才兼備嗎？他德在哪裏？才又在哪裏啊？他不是隻會送禮啊？老秋非常不滿。
秋，不要隻看到眼前的一些東西。要看得長遠。要學會冷眼旁觀。一個人，蓋棺才能論定，知道不？楊縣長眼睛深邃地看著老秋。
啊。
老秋心依然是憤憤不平。
秋，再過二十年，我七十，你四十，期望那個時候，還可以這樣和你一起喝酒。楊縣長看了老秋半天，緩緩地說。
看過楊縣長，老秋想著他的話，在心中說：楊縣長，莫說二十年，就是四十年，你九十歲，我依然要和你一起喝酒，因為你是好人，是我認可的好人。
老秋的房子依然賣不出去。小縣城裏有錢的人不多，想買的人又沒有錢。那些店麵賣出了，很快，大家都在那裏做起生意來。很多人隻是盲目地想賺點錢養家，糊裏糊塗地來到了聚寶盆裏。
有些人想來租老秋的房子，但因為沒有搞妝修，大家看一下就走了。
那破敗的倉庫，很快成了繁華的市場。
老秋不時地來到自己建的房子邊看看，想尋找買主。
這天楊縣長呼了他的呼機。
老秋就趕緊跑到有電話的地方去回話。
楊縣長說：秋，你那些房子賣出去沒有？
老秋說：沒有啊，正急，那麼多錢壓在那裏，現在買原材料的錢都沒有了。
楊縣長說；不要急！我看現在你們縣的商爭貿活起來了，你趕緊再去打廣告，而且可以每套房賣到三萬五。
老秋瞪大眼睛：幹什麼要漲價啊？
楊縣長說：我研究了一下，行情來了，你們那裏商貿那麼火，房子的錢很快就可以賺到，快去打廣告，商機來了，機不可失啊！
老秋一聽，喜上眉梢：哎！我馬上打！
老秋立即跑到打字店裏印了小紙片，在縣城裏張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