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楊吉被詐騙（1）
卻說八矮子家就像倒了頂梁柱似的，一個家變得不再像家。
荷秀本就因病而萎頓，此一時更是抽了她的脊梁骨，挖了她的心肝肺。她披散著頭發，目光癡呆，成天丟東拉西，不知自己在幹什麼。嘴裏念叨著兩個孩子的名字，就像祥林嫂似的。
八矮子覺得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他所為之奮鬥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個笑話。但是他是非常要麵子的人，他努力地撐著，告訴老元說，好在他還不老，還可以生孩子的。
六斧頭逃得音訊全無，老幹為了找到父親，找遍了他能去的所有親戚朋友們的家，但依然沒有六斧頭的半點消息。
公安局來了幾次，可是都一無所獲。
老冬又因了老婆和老秋的精心照顧，很快好起來，能下地走路了。鄭百事還帶著柳月華走了幾十裏路去看過他。老冬這一次終於恭恭敬敬地叫了鄭百事叔叔，叫了柳月華嬸嬸。
由於沒有找到凶殺主犯，謀殺老冬的案子就被緩了下來。
牛鄉長因了六斧頭的失蹤，他倒是暫時沒事，可是事情已經敗露，而且沒有達到目的，牛鄉長氣急敗壞，但也無可奈何，沒有辦法，他隻有上下打點，又耗了不少銀子，這才將風聲暫時平息。
也是老秋見八矮子家慘遭橫禍，心裏懷了同情，所以對六斧頭追究的念頭就不再那麼強烈，他居然也覺得，上天對八矮子家太狠了。如果說這是報應，老秋感到脊背發冷。
老秋的房子照樣建下去。房子進展的速度相當快。
這一天，楊吉哥來了，他臉色很不好，一來就到處找老秋。
老秋！老秋！
楊吉哥大聲呼喚。
老秋聽到楊吉哥的叫聲，滿心歡喜，因為楊吉哥那裏還有沒分完的紅利，老秋正需要錢呢！
老秋的房子已經建到第五層。整個房子的設計是六層，快要收尾了。他的錢全部掏了出來，現在正為到哪裏弄錢發愁，他找了楊吉哥幾次，但他總是說還沒來呢。
然看年關要到了，工人要發工資，材料錢也得付。
老秋，你在這裏啊？好久不見你了！
楊吉熱切地走過來，直拍老秋的肩膀，這不過看他的神氣，似乎有什麼心事，臉上也有些憔悴。
楊吉哥，你來了？老秋笑著說：這裏可沒茶喝啊，我們是不是去旁邊找個地方坐坐？
楊吉搖頭說：不用了！我來是想問你，你的店麵賣了沒有？
老秋說：賣店麵？還沒有啊！每天忙著建房子，還沒去想啊！
……楊吉不作聲地看著老秋，似乎看他是不是在說謊。
你應當把廣告趕緊打出去，都建到第五層了，還不賣店麵？把店麵賣了，你就發了！楊吉歎息著說：還是老秋有福氣，居然自己弄出了這麼大的房子。
老秋就問：楊吉哥，北方廠家的錢都來了沒？過年了，我得用錢，我現在手裏緊得很。
楊吉眼睛閃了一下說：沒有啊，我也正著急啊！
老秋聽楊吉哥說沒有，心裏很難過，心說這莫廠長怎麼這麼不守信用？
老秋，我來幫你賣店麵，好不好？不過有個條件。楊吉看著老秋。
那好啊！我對這個不在行，有你幫著賣，肯定好！老秋興奮地說：楊吉哥，年前能賣幾個店麵，那我過年才能安穩啊！
老元聽兩個人在說賣店麵，就說：老秋，我看你還是讓楊縣長幫你參謀一下，他這人好，又有見識。老元言下之意，他對楊吉不太放心。
老秋說：元叔想得是，我會去問楊縣長的。
哎呀，當官的人，他哪裏懂得從商？楊吉哥歎息地說：你不要讓人把好事攪了。
老秋就問：楊吉哥，你幫我賣門麵，有什麼條件啊？
楊吉哥說，如果二十六個門麵都賣了，你要借我十個門麵的錢，我現在太缺錢了，我不白借你的，一分五的月利息，我照算給你。
什麼啊？老秋很不高興，這楊吉哥，獅子大開口，我還沒錢呢，你那麼多錢卻來開口要借我的門麵錢。
老元卻很興奮地說：老秋，這個倒是可以商量。十個門麵，若算兩萬塊一個，就是二十萬，一年的利息就是一萬六呢！
老秋一聽說平白無故的又可以賺一萬多，心事也有些活動。
楊吉說：兩萬塊？兩萬塊你也肯賣店麵？不行，至少要賣到三萬！依我看，三萬還便宜了！
三萬？能賣得出去嗎？老秋心裏居然有怦怦亂跳的感覺。
當然，我跟你說，老秋，你有這麼大的房子，可以去貸款，銀行一定支持的，現在有新政策了。
貸款？老秋聽到貸款兩個字，不知是幹什麼。
就是到銀行借錢，不過要利息的，利息倒是不高，就兩厘多。政府特意優惠讓民間創業的資金。
老秋一聽要利息，連連搖頭。
楊吉就歎息說：老秋，我看你這個人做不得大生意，我都貸了五百萬啊，拿公家的錢為自己創業，多合算！我建的那房子，你應當學我，我還沒建呢，店麵和一部分房子就賣了出去，嘿嘿，拿別人的錢為自己創業，更牛！
老秋就有點疑惑：你又貸了款，自己有麼多錢，還來找我借？老秋覺得楊吉哥是有點吹，所以還是得去找楊縣長說一下。
老秋沒有正麵答應楊吉，隻說等一陣子再說，不知為什麼，因為那錢老是不來，老秋心裏總覺得楊吉哥有鬼，他得親自打電話去問那廠長莫大為。
老秋沒有電話，就跑到縣政府辦公室裏，拿出原來寫的那個小紙片，對著上麵的號碼撥莫廠長的電話。
莫廠長都差點把老秋忘記了。不過因為當時對老秋很感興趣，所以印象不錯，依然記得。老秋解釋一會後，莫廠長說，現在還沒有對鬆香的需要。
老秋一聽莫廠長誤會了，就說：莫廠，不是這個，我是想問一下，貨款是不是都打過來了？
莫廠長詫異，說：你怎麼現在才問？貨款早打過來啦！收到貨一個月不到，貨款就到位了，我們是國營廠家，很有信譽的啊！
楊吉聽到這裏，大大地吃了一驚。
莫廠，沒騙我吧？老秋還不相信。
莫大為說：鄭總，我為什麼要騙你啊？你去問那個姓楊的啊！錢全部打到了他的賬上，你去問他啊！
老秋這下真慌了。莫廠和楊吉兩個，總有一個是騙他的。他現在心裏相信莫廠長說得對，肯定是楊吉哥把錢收了，可是卻騙自己。怪不得總感覺到楊吉哥越來越怪怪的。
老秋大為憤怒。這該死的楊吉哥，枉自己對他那麼信任，可他為什麼要這樣？他怎麼了？
創業的路上充滿了艱難，一次又一次的狀況，老秋感到身心皆疲憊。
老秋打了電話，心裏就像吃了悶砣砣似的，沉甸甸的。
他來到楊縣長辦公室，楊縣長辦公室門庭若市。老秋不知怎麼辦，就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又默默地離開了。
老秋回到家裏，倒頭就睡。
柳月華見他這樣子，就說：秋兒，莫躺著，快起來，我有件事要和你說，我聽村子裏人說，有人給竹丫介紹了一個很有錢的老板。兒啊，你若是喜歡竹丫，就趕緊些，你若同意，媽媽找人去介紹，不然，她就被人搶走了。
老秋聽著，蹭地站起來。
可是他又坐下了，他現在去哪裏拿錢娶竹丫？
你怎麼了？都不著忙？柳月華看兒子的樣子，心裏著急。
老秋哪裏不急？他也不管柳月華怎麼想，就起身往竹丫家走去。
竹丫和她媽媽在家裏，因為竹丫爸爸的病逝，竹丫和媽媽都很憔悴。
嬸，竹，你們好。老秋決定自己來主宰自己的命運。他要親自向竹丫和她媽媽攤牌。
竹丫媽媽見到老秋，以為他是來討錢的。
老秋，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的錢的。她說。
竹丫泡了茶端給老秋，臉上卻有淚痕。
嬸，我不是來要錢的，等我賣了門麵，我還會送點錢讓你們用，嬸，我請求您答應，讓我和竹丫好，我……我喜歡竹丫。
老秋有點吭吃，但還是把話說了。說完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都二十歲啦！真的長大了。
竹丫的媽媽低著頭說：竹丫已經許配給外縣的一個有錢的人了，他答應給十萬塊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老秋急得脹紅了臉：嬸，十萬塊也不多，明年我賣了店麵，給竹丫十五萬好不好？隻求您讓竹丫跟我好！老秋過來拉竹丫的手，卻被竹丫媽的眼睛嚴厲地阻止了。
你有十五萬？竹丫媽媽看著老秋：我是不相信。老秋，你是柳月華和鄭百事的兒子，你的家底我清楚的很，你家裏人善良，富於同情心是不假，我真心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事情。不過，秋，你要做竹丫的老公，我不放心。不要讓竹丫將來同月華一樣跟著受欺負……
竹丫媽媽的言下之意，是鄭百事太懦弱，老秋是他兒子。
媽媽！竹丫瞪著母親。
竹丫，爸爸故去了，我心本來就痛，你還要火上加油不是？竹丫媽媽的話生生地把竹丫整得一聲不吭。
第二章：楊吉被詐騙（2）
老秋見竹丫的媽媽並不歡迎自己，心中憋了一口惡氣，心說我總會做給你看，我絕對不是懦弱的人，不會讓竹丫受人欺負的，我會讓她過比村子裏任何人都要好的日子！
如果沒有建縣城的那幢房子，老秋肯定會立即拿出十五萬來，把竹丫領回家去。可是現在說什麼呢？沒有多少錢，隻餘下極少的一點錢維持家計。老秋拿不出錢來，就講不得硬話，所以隻有忍氣吞聲地走。
秋哥！竹丫看著他，眼裏盈盈欲淚，很明顯，竹丫現在的心是徹底地倒向老秋了，可是麵對媽媽的幹涉，她不忍心讓失去了丈夫的媽媽又受氣。老秋心痛如絞。
竹丫，我有話跟你說，你來一下。老秋想了一下說。
竹丫就移動腳步。
哪裏都不許去！現在說什麼？人家明天就送錢過來了！竹丫媽媽大聲地喝。
竹丫遲疑了一下。
老秋不忍讓竹丫為難，就說：竹丫，你好好地讀書，現在還不要想那些事。錢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想辦法？等你想得辦法來，我們都餓死了！謝謝你了，老秋，你就不要操心了，明天我就把竹丫借你的錢送過來，你就不要來添亂了！竹丫媽媽決絕的樣子，讓老秋無可奈何。
秋哥！都是可惡的八矮子！就是他跟我媽說的，要我嫁那個死了老婆的有錢人！竹丫恨恨地說。
老秋衝竹丫使個眼色說：我還是先走了，竹丫，你自己保重。
竹丫楞了半天。
老秋回到家裏，心中非常氣悶。
怎麼了？兒子？竹丫媽媽是不是真的把竹丫許給有錢人了？柳月華看兒子的樣子，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媽媽，我想和竹丫說說話，可是她媽媽老是守著她。你有沒有辦法把她媽媽弄到別的地方去？給我點時間？老秋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柳月華說：這個倒是不難，我邀她去扯豬草。我常和她一起打豬草的。
說幹就幹，柳月華邀了老冬嫂和根哥老婆，一起往竹丫家門前過，說是要邀竹丫媽媽一起去打豬草。
竹丫媽媽立即答應，並叫竹丫一起去。
竹丫眼睛依然紅著，噘著嘴不理，進房。
竹丫媽媽歎了一口氣，也隻有隨她去了。
等到柳月華帶著大家走到不見的地方，老秋就趕緊又回到竹丫的家裏。
竹丫，快開門，是我。老秋走進竹丫家的堂屋，在裏喊道。
竹丫很快開了房門，撲上來偎在老秋懷裏說：秋哥，我不想嫁那老男人！
老秋輕柔地摟著竹丫，心裏溢滿了感動，這位可愛的女孩子，她的心，終於與老秋靠近了。
不嫁，竹丫，要嫁就嫁我，好不好？老秋撫摸著竹丫的頭發，她頭上的蝴蝶結早變成了披肩發了。
竹丫臉上羞出了紅暈。
竹丫，你千萬不能答應你媽媽嫁那男人啊，你要相信，我的錢會比那老男人多的，我現在隻是投了資，我想同你一起去看一下我的房子，那麼大，你都會想不到的。老秋驕傲地說。
竹丫眼裏煥發著光彩。在患難中，她看到了老秋金子一樣的心。過去她並不太喜歡老秋，她覺得他不過是個高中畢業的人，文化不高，沒出息。不過爸爸病後，老秋對她的照顧讓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她覺得靠在老秋身邊，心裏很踏實很安穩。
走吧，竹丫，我帶你去看我的房子！老秋興奮地說。
竹丫有些遲疑地說：等下我媽媽回來會發瘋的。
老秋說：不怕！竹丫，現在有摩托車，我們請一部摩托去縣裏，看了回來也不要多少時間，我們回來，你媽媽打豬草肯定還沒回家呢！
竹丫同意了。
老秋因為要到處跑，記住了哪裏有摩托車，他帶著竹丫飛奔著來到一處人口多的岔路口，看到了摩托，兩人坐著飛奔向縣城，竹丫緊緊地摟著老秋的腰，老秋感到一陣一陣顫栗的幸福。
竹丫跟著老秋來到工地，看到房子都快升到六層了，她驚諤地一次又一次地看老秋，覺得不可思議，他是哪裏賺這麼多的錢？老秋在她眼裏變得更回高大了。
怎麼樣？竹？嫁給我吧？我會讓你過好日子的。老秋有點耳熱心跳的。
竹丫歎息一聲說：可是我媽媽難對付，也不知她想什麼。
老秋想了想問竹丫：你可不可以陪著你媽媽來看看我建的房子？也許她能改變想法，能相信我會讓你幸福的。
竹丫覺得這是個辦法。她想了想說：秋哥，我明天就同媽媽來這裏看，這裏肯定不止十萬，也許能上百萬呢！秋哥，你就是百萬富翁了！不得了啊！
聽著竹丫的讚許，老秋覺得比喝了蜜還甜。
兩個人正說著體己的話兒，冷不防楊吉又來了。
竹丫一看到楊吉，臉上就露出不悅的顏色。楊吉在村子裏的名聲壞透了，亂找野雞，有幾個臭錢就目空一切。
老秋看著竹丫的臉色，對楊吉的到來，深深感到受了打擾。
老秋，哈哈，談戀愛了吧？楊吉笑著走近，拍他的肩膀說：竹丫果然是大姑娘了，越來越漂亮啦！
竹丫皺著眉頭，很不高興。
竹丫不高興，老秋哪裏能高興得起來？他的臉色就不好看，想起來的也是不快樂的事情。
楊吉哥，有一件事我還得問你呢！我打了電話給莫廠長，莫廠長說那筆貨款在貨到一個月就全部打過來了，可是為什麼你卻說沒有到呢？老秋的臉色掩飾不住他內心對楊吉的失望和厭惡。
楊吉看了看竹丫，怔了怔，大約沒想到老秋會那麼細致，竟然還和莫廠長有聯係。
呃……嗯……楊吉吞吐了半天，一把拉過老秋說：老秋，借一步說話。
竹丫見狀說：秋哥，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媽媽會生氣的！
老秋看看楊吉說：快說，我就要走。
楊吉把老秋拉到一邊，涎著臉說：老秋，你輕點聲，我遇到了困難，那個錢是到了，不過被我挪用了一下，我會想辦法還你。
老秋白了楊吉一眼：你要救急我又不是不願意幫，你得說一聲吧？我跟你說好了，錢一到兩個對半分成，你倒好，是我幫你做了全部的事情，你卻坑我，把我的錢都用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秋，是我不好！原諒我好不好？
楊吉一疊聲地道著對不起。
老秋卻越發生氣起來。
秋，我今天來，是想問一下，你那個賣房子的事想好了沒有？我來為你賣怎麼樣？
老秋吃了虧，一股氣沒得地方出，就哼了一聲說：今天不說這件事，我得陪竹丫回去了，再見！
老秋說完，就牽著竹丫的手，又坐上摩托車，對著楊吉說：我先走了。
楊吉楞楞地看著老秋絕塵而去的背影。他揉了揉太陽穴，看得出非常苦惱。
老秋和竹丫一路風塵仆仆回家來，盡管受了楊吉哥的打擾，讓老秋很不痛快，但是能和竹丫一起坐一部摩托車，竹丫的手又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竹丫的臉偎在老秋的後背上，他不知有多麼激動，他就盼望著這樣的日子，這樣天天有竹丫和自己相依相偎。
所謂歡娛路短。他們倆個很快就到了靈蛇村。
老秋把竹丫送到她家門口，笑著拉住竹丫的手說：竹，我會想你的。
竹丫嫣然一笑說：秋哥，啥時讓我媽媽去看你的房子？明天上午怎麼辦……
不提防竹丫的媽媽早就回來了，她從堂屋裏奔出來，陰著臉，一見到竹丫，就啪地一聲摔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摔在竹丫臉上，卻痛在老秋心上，他還不好說什麼，因為她是她的媽。
媽媽！我告訴你，你不要看那個人能給你十萬就了不得，你去看一下老秋建的房子，起碼上百萬！我不嫁那老男人，我就要和秋哥好！我要秋哥供我讀完中專！竹丫看了老秋的房子回來，心裏有了底氣。
竹丫媽媽氣不打一處來：竹丫！你要不聽話，我就死在你麵前！鄭百事家一些什麼人，你以為媽不知道？老秋建的房子？縣政府的吧？我早聽說是縣政府楊縣長請他建的，他不過就是個做工的人，做苦力的！他能建那麼大的房子？做夢吧！
嬸，我沒有騙你，真的是我自己的，我花了八萬元買的地基，建這幢房子要五十萬，但我沒有那麼多錢，所以得等賣了門麵才能付得清。要不然，我會拿十五萬給你，請你讓我和竹丫好吧，嬸，我會讓她過好日子的。老秋央求著說。
別說了！竹丫媽媽粗暴地打斷老秋的話，一把拉過竹丫的手：你給我死到房裏去！
竹丫聽了媽媽的話，就用眼睛看老秋，因為她也懷疑那房子不是老秋的。
老秋懇求的眼神回示：竹丫，我真的沒騙你，那房子真的是我的。要不，明天我帶你去見楊縣長，他會告訴你真相。
竹丫聽著老秋的話，覺得他不像撒謊的人。
秋哥！我相信你！竹丫大喊。
竹丫媽媽一把將老秋推出門外，咚地一聲將大門緊閉了。老秋離開了竹丫，心突然就像被挖了一個洞一般，沒著沒落。
第三章：楊吉被詐騙（3）
老秋心裏非常焦慮，不知道明天竹丫會怎麼過？她會去和那老男人相會嗎？她肯不肯為了自己跟她媽媽鬧翻？她甚至會不會為了這件煩惱的事而去尋死覓活？
心中煩惱不已，越發急起來，一分錢難死英雄漢，真是說得對極了。
老秋覺得事不宜遲，還是去找楊縣長，讓他出出主意，快點將門麵賣了，自己就可以不拖欠工資，還能理直氣壯地去竹丫的家裏和她那該死的媽媽討價還價。
老秋坐摩托車 飛奔到縣裏，沒想到楊縣長又不在。
楊縣長越來越忙，老秋隻好怏怏不樂地往回走。
走出縣政府大樓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了一聲：鄭老秋！
老秋一聽，不由得喜出望外，居然是楊縣長，他肯定是下鄉回來了。
果然是楊縣長，他走過來拍了一下老秋的肩膀，問道：房子呢？建得怎麼樣了？
老秋摸著頭說：都快結尾了。
就結尾了？楊縣長歡喜地說：快，來來來，到我辦公室去談。
老秋高興地來到楊縣長辦公室，又有好幾個人在那裏等。
楊縣長說：你們稍等，等我跟他談完事再說。大家一聽，就都乖乖地等在外麵。老秋心裏不由得感激楊縣長對自己的優待。
一進辦公室，楊縣長就說：老秋，你那些店麵為什麼還不打賣或者是租的廣告？這樣才有資金回籠，你才能有裝修的錢呀。我看這陣子你在為錢的事夠嗆吧？我也擔心啊！
鄭老秋忙說：不正是想來問問您嗎？有個叫楊吉的，說要幫我賣門麵，我得聽聽您的看法。
楊吉？是不是在市裏搞房產的那個人？楊縣長皺了一下眉頭。
老秋不知楊縣長是不是認識楊吉，但看他的神情，似乎對楊吉沒好感。他也不敢多問。
我說鄭老秋，好端端的家業，為什麼要交給別人來掌控？楊縣長點了一下老秋的額頭：你這裏得動動腦筋，現在市場經濟了，你得學會做生意呀！你趕緊把廣告打出去，我告訴你呀，有幾個人都在問我，想買這裏的門麵呢！鄭老秋我告訴你，你要發財了！楊縣長興奮地說。
老秋一聽楊縣長的話，有點壓抑的心忽然注入了新的力量。
楊縣長？您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人買嗎？老秋依然遲疑。因為還沒人來問過他呢。
哎呀，小夥子，趕緊打廣告！我告訴你，廣告上要寫明門麵位置，聯係你的辦法。至於價格呢，我看得定在三萬塊，太便宜了不行。
三萬塊？老秋瞪大眼睛，怎麼楊吉和楊縣長都說要三萬塊？真的那麼賺嗎？
老秋依然有些遲疑。
楊縣長擺手說：聽我的沒錯，就定三萬塊！鄭老秋，我指望你賺了錢之後做更大的事業，成為致富的領頭羊，你可得爭氣呀！
老秋有點誠惶誠恐，他覺得自己已經賺了很多錢了，但他還不知外麵的世界有多大，更不知道外麵的老板們到底在幹什麼。
老秋回到工地，找到老元。
他告訴老元，他不相信楊吉，因為他已經騙了他，他決定自己幹。
老秋設計了一個廣告紙，讓老元看。老元不以為然地說；哧，賣個房子還得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老秋聽著，就覺得老元也落伍了。
街上出現了新鮮玩意兒。過去都是用手寫字，可現在，有小女孩子在打字，一個方方的字盤，裏麵全是方塊字，小女孩手飛舞著，一個一個字就打在蠟紙上，然後用蠟紙放在油印機上，將一遝紙放在下麵，那紙上就印上了幹淨漂亮的方塊字。
老秋把自己的廣告拿到那打字店去，印了好幾十張，特貴，八毛錢一張。老秋心痛地花了幾十塊。
老秋把這些小紙片貼到了醒目的行人過往的地方。
等這事辦完的時候，老秋累得人都要快爬下。他一頭擔憂著明天的竹丫媽媽會逼她去見那大老板，一頭又擔心這裏賣房子沒人過問，到時丟臉事小，關鍵是錢回不來，自己就慘了。
老秋心事沉沉地坐在工地上，可是屁股下有針似的坐立不安，他想還是得回家去，去看一下，那要拿來十萬塊娶竹丫的人是個什麼樣子。
老元看老秋心不在焉的樣子說：老秋，你到底是小夥子，看你心浮氣躁的樣子，到底有什麼事？我看你貼的那些紙片有個屁用啊，靈蛇縣現在有幾個人能買得起三萬塊的店麵？
老元一句話把老秋說得幾乎要跳起來。
元叔，你就不要壞我的興頭好不好？我正著急呢，你倒好，還火上澆油。老秋埋怨道。
老元笑笑說：我這不是為你好嗎？我也急呢！
兩個人正說著，楊吉又來了。看他的樣子，似乎比上次又瘦了。
老秋不想理他，一想到他把自己的錢用了，就恨不得給他幾個漏風的巴掌。
楊吉一到，就大叫：老秋，怎麼樣？想好了沒？讓我幫你賣房子吧？我有經驗！
老秋扭頭說：不！楊吉哥，房子我自己賣！你不是自己建了房子嗎？
楊吉一聽老秋這樣說，臉就陰下來了說：老秋，你不認你楊吉哥了？我不是說了會還你錢嗎？
老秋不作聲。
好好好！不讓我賣就算了！你自己賣一樣的，哥祝你發財！楊吉歎了一聲說。
老秋忽然覺得有點對不住。但他不是個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他一聲不吭。
楊吉頓了一下，對老秋說：秋，借一步說話怎麼樣？
老秋看了一下老元，老元笑笑說：那我走好了。說著，老元就離開。
楊吉見老元走遠了，一把抓住老秋：秋，救救哥！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
老秋見他這樣子，非常吃驚。
楊吉哥你怎麼了？老秋仔細地看楊吉，看他是不是在撒謊。
楊吉臉青黑的樣子，好像有病。
秋，市裏的那幢房子，我投入得並不多，而且肯定要賺大錢。隻是現在一時半會房子還不能一下子賣出，因為地產手續問題依然沒有落實。不過那些門麵，我已經賣得七七八八了。我把賣房子的錢和自己手裏所有的資金，又做了一筆更大的鬆香生意，這回做成了，收入可上五百萬以上。
可是，哪裏知道，我遇到了比我還要狠的人。那家夥讓我打一半貨款過去，一半貨款就是三百多萬，我就立即把貨款打過去了，而且還交待我花子表哥，讓他幫著看著點。可是，我花子表哥現在也沒有音訊，與那人一起徹底消失了，不見了。我去花子表哥那邊查銀行，沒想到根本沒有那個人，秋啊，我是獵人啦，可是卻被鷂子啄瞎了眼，我栽在我親戚手上了！楊吉哥居然掉下了眼淚。
老秋大驚。三百多萬被騙了？而且是花子表哥騙的？他腦袋嗡地響了一下。
老秋同情心油然而生。
秋，那三百多萬裏麵，就包括了我們上次做鬆香生意的錢啊！楊吉跌足而歎。
老秋不知說什麼好。要不是楊吉用了自己的錢，那他一直都是把楊吉當親哥哥的，因為是楊吉對他好，讓他賺了錢的。
楊吉哥，那麼多錢，我也沒辦法救你呀？我根本就沒錢。老秋說的是實話。
老秋，你有辦法的！你救救哥，把那二十多個門麵讓我賣了，把那錢借我好不好？要不然，今年過年，我可能就過不了坑了……
這？！老秋大驚。就是親兄弟，也不能提這樣的要求吧？
怎麼樣？秋，怎麼樣？哥求你了！看在哥帶你賺了錢的份上，你就答應了吧？幫我過了這個坑，我一輩子記你的好！楊吉的樣子，都要下跪了。
老秋頭上像砸了一塊大石頭。
楊吉哥，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這幢房子是我和我家人所有的心血，我家的幸福生活就靠它了，你不能對我提這樣的要求！楊吉哥，你被詐騙，我很同情，但是我真的幫不了你！
老秋決然地說。
楊吉聽了，頹然而蹲說：秋，我死定了。死定了。
老秋也蹲下說：楊吉哥，我就是幫你，也是小水救不了大火。你還是冷靜一下想想辦法吧？說實話，我若是有很多錢，肯定幫你。但是現在我也隻有這幾個門麵，我指著它娶老婆，讓父母過安穩的日子。這點錢太少了，幫不了你。
楊吉擺手，不聽。
老秋，我現在明白了，這世界，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是可以完全倚靠的。楊吉丟下這句話，搖搖晃晃地走了，看他的樣子，就像風中之燭。
老秋心中萬分懊恨，總覺得自己很不地道。在楊吉哥這樣的時候，居然不能幫他一把，他畢竟幫過自己啊。
但是老秋目前必須解決的問題，是竹丫的媽媽就要逼她嫁人，而竹丫，是老秋夢裏的那位姑娘啊。老秋心如貓抓，怏怏地看著楊吉哥走了，他就急急找老元，交待他管好工地，不要出事故，還要用心看有沒人來找要買店麵。
交待好，老秋急急忙忙地往家趕。到處都是不讓人省心的事，到處都沒有多餘的錢，老秋焦慮無比，怎麼辦呢？
第四章：楊吉被詐騙（4）
老秋躺在床上翻騰了一夜，第二天也沒心事去工地，他藏在竹丫家後麵的草叢裏，想看竹丫到底會有什麼表現，她真的會投入到那個有錢的老男人懷裏去嗎？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竹丫家的新動靜。
如果竹丫被她媽媽逼迫著真的嫁給別人，那怎麼辦呢？老秋的心沒一刻的安寧，好像一個囚徒等著宣判的那種感覺。
可是等到上午九點的時候，竹丫媽媽忽然發了瘋似的在房前屋後找起來。
竹丫不見了。
竹丫，竹丫！竹丫媽媽歇斯底裏地大聲呼喊。可是竹丫一句也沒有回應。
不一會兒，果然有兩個男人往這裏來了，一老一少。少的像個跟班，那老的四十幾歲，油頭粉麵，營養很好的樣子。
竹丫媽媽趕緊迎上去，笑著把他們迎進了家裏。
可是沒多久，那兩人就悻悻地出來了。
一個說：什麼東西，苦成這樣了，還裝清高……
另一個說：就是！老板，漂亮妹子有的是！還希罕她家啊？
竹丫媽媽跟在後麵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那樣子非常狼狽。
老秋心裏笑得開了花。他和竹丫交往這麼久，心裏常是七上八下，唯有這次，竹丫讓他真是開心。
竹丫這小丫頭，她居然逃跑了。老秋愛憐地歎息說：別怕，竹丫，你媽媽這不好呆，我接你到我家去！
老秋瞅個空子飛也似地跑，跑到鄉裏去搭車，他得趕緊去工地，說不定竹丫已經到那裏找他去了。老秋這會兒，正如鄉裏說的：兩隻眼睛笑成了一個，另一個開成了蘿卜花兒。
過了個多鍾頭，老秋來到工地。
老元老遠就大叫：嘿，你也回來啦！急死我了！你可真放得下心啊！老秋，為什麼有什麼你變得這麼沒心沒肺的？自己把廣告一打，人都不來了。你還賣不賣店麵啊？
老秋大樂：你急什麼？賣得越多越好！當然賣！
老元說：昨天下午就有十幾個人來訂門麵，可你又不在。人家又是要資料，又是要合同，這些東西我到哪裏去弄？哎喲喂，我怎麼跟了你這樣的老板啊？
啊？真的？老秋興奮起來：那他們交錢了沒？
老元說：他們都要求先交訂金，可是一沒資料二沒合同，你又沒來，我可不敢作主。
老秋又一次痛感沒有呼機的不方便，心說等門麵賣了，一定買兩個呼機，一個給自己，一個給竹丫。
老秋把老元遞過來的訂門麵的名單看了一下，喜上心頭，心說真是天老爺保佑，過年就不愁了。
說話間，又有好幾個人來這找老秋，都是要購門麵的，而且很急，現在就急著搞裝修。有一個人不是買，是想租，要四個門麵，租兩年，先交一年的租金，交兩萬塊。
老秋就把竹丫的事暫時忘掉，著手處理賣門麵的事情，沒想到一個上午就賣掉了十一個門麵，而且是現金。老秋沒合同，隻得打了一個紙條，上麵寫上鄭老秋的名字，就像民間的欠條似的。
至於那個想租的，老秋想問問楊縣長再說，他現在都把楊縣長當作自己的專用參謀了。
真是一下子撥雲見日。竹丫也不用嫁那老男人，自己又馬上有錢了，嗬嗬，等錢一到手，拿十五萬，啪地扔到竹丫媽媽麵前，那滋味，一定好極了！
老秋忙到頭暈腦脹。他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那次小廣告還是第一次，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得跑土地局房管局等地方，盡快辦好房產手續，還得製作賣房合同。老秋突然覺得自己力量很小，力不從心。
一直忙到傍晚，大家走了，他才停下手，看著被訂走的十幾個門麵，老秋忽然想起，竹丫居然沒來這裏，她到哪去了？要是竹丫在的話，自己就有了得力幫手啦！
一種恐慌突然襲上心頭。竹丫不會尋短見吧？她是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老秋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
老秋顧不得天晚，搭上摩托車往家裏飛奔，回到家裏，他驚呆了，楊吉竟然跪在爸爸鄭百事麵前。
鄭叔，求求你了，說說老秋吧，看在我幫他的份上，也幫我度過難關吧？我不會忘記你們一家的恩德的！楊吉臉上躺著淚：為了拿下市裏房子的地基，我借了高利貸三十萬，要是明天不交錢，就死定了！
鄭百事和柳月華呆若木雞。
老秋可沒心事理楊吉，他怕楊吉糾纏，就沒進屋，直接飛奔去了竹丫家。
拍了好久的門，都沒有反應。竹丫和她媽媽都不在家嗎？不可能啊！
老秋狠命地拍著。又用打火機打燃了一豆火光伸進窗子裏去看，這一看不要緊，竹丫媽媽躺在床上，沒有半點聲息。
老秋慌了，狠命地撞門。可是門裏麵有木栓，很牢固。老秋急壞了。
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看到門下有個洞，是供狗出入的，老秋也顧不得了，狠命地將身子鑽進狗洞。好在狗洞還不算小，老秋鑽了半天才進得門來，他打開房門跳進房裏，用手一摸，竹丫媽媽全身冰涼，鼻子裏還有一點點鼻息。
救命啊！救命啊！老秋聲嘶力竭地喊。
左右近鄰聽到啦救聲，有幾個人跑了過來，大家一看是竹丫媽媽有事，都很驚怪，說竹丫不是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嗎？這是喜事啊！怎麼她倒尋短見了？
大家弄來兩根棍子，紮成一個擔架，將被子綁在上麵，七手八腳地把竹丫媽媽抬到擔架上，飛奔著送往靈蛇鄉醫院。
老秋心急如焚，心說她一定是因為竹丫逃跑所以才這樣的，這樣連帶著他也感到心裏有負罪感。
老秋最怕竹丫媽媽在路上斷了氣，這樣竹丫可怎麼辦呢？他一路喊著：嬸，嬸！
終於到醫院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大喊醫生醫生，醫生見如此緊張的氣氛，有兩人奔了過來，湊到竹丫媽媽臉邊聞了一下，皺著眉頭說：快，是敵敵畏！
立即有幾個醫生過來，將竹丫媽媽推上手推車，送進急救室裏去洗胃洗腸。
老秋心急慌慌地呆在外邊，一直雙手合掌求菩薩保佑。
洗腸洗了整整五個小時，竹丫媽媽才被放在推車上推進了病房，大家在那裏看著氣息奄奄的竹丫媽媽，感歎人生的無常。
鄰居們呆到後半夜，都困得要命，大家就陸續的打著哈欠對老秋說：我們回去休息一下，順便找找竹丫，讓她來服侍她媽，你就暫時在這守開幕詞下吧。
到淩晨五點的時候，就留下老秋一個人守著。
老秋困得要命，又怕自己睡著的時候竹丫媽媽就咽了氣，他強撐著睜開眼睛，不時探探竹丫媽媽的鼻息。還好，竹丫媽媽的氣息比來的時候勻淨多了，看樣子得救了。老秋打著哈欠，細心地為竹丫媽媽蓋好被子，硬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
天好不容易亮了，老秋不知不覺地伏在竹丫媽媽的床邊睡著了。
竹丫媽媽終於挨過了鬼門關，她睜開沉重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白牆，第二眼就看到了老秋，淚水湧了出來：秋啊，你不該救我！
老秋依然沒醒。竹丫媽媽看著他酣睡的樣子，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他昨天一定累壞了，困壞了。她心裏忽然湧上莫名的情感，鄭百事家的兒子，對人就是不一樣啊！他太善良了！可是，人光善主有用嗎？不是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嗎？
竹丫媽媽吃力地抬起手，摸摸老秋的頭，自言自語：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兒子該多好啊……竹丫，該死的女兒！
老秋感到癢癢的，打了個哈欠醒了。竹丫媽媽趕緊縮回了手。
老秋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嬸，你醒了？真好！
竹丫媽媽趕緊板起臉：死不了！多謝！
老秋見竹丫媽媽好了，又見她板著臉對自己，就訕笑著說：嘿嘿，嬸，我去買個早餐你吃，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想不開呀！
竹丫媽媽沒作聲。
老秋逃也似地走到醫院外麵，端了碗熱騰騰的麵條進來說：嬸，吃早點吧，很好吃的米線啊！
竹丫媽媽冷冷地：放這吧。
那您吃吧，嬸，我有點事出去一下。老秋說。
老秋不知要和竹丫媽媽說些什麼，又怕她見自己在身邊不好意思吃，就出房間交待護士要好好照看她。
老秋想著楊吉又在糾纏自己的父母，他得回家去看一下。
老秋回到家裏，爸爸鄭百事和媽媽柳月華都在。兩個人臉上沒表情，一見老秋就一左一右拉著他往外走。
老秋覺得爸爸媽媽很古怪，就問：你們幹什麼啊？我餓了，讓我吃飯啊！
鄭百事不理，柳月華也不吭聲，依然拉著他走。
三個人來到靈蛇廟。
鄭百事說：你給我跪下。
老秋看著鄭百事，不知他哪根神經搭錯了。
你當著菩薩的麵發誓，你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跟著楊吉賺的那些錢，到底是不是幹淨的？鄭百事氣咻咻地說。
老秋蒙了。他不知所以然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你們到底怎麼了？我沒有犯錯啊！
第五章：楊吉被詐騙（5）
卻說鄭百事和柳月華兩個人挾持著鄭老秋來到靈蛇廟，讓鄭老秋跪在菩薩麵前。
老秋肌腸轆轆。莫名其妙。
鄭百事說：兒啊！不是為父的要難為你。隻是你所做的事情，著實讓我擔憂啊！你分文不名，卻跟著楊吉賺了那麼多錢，你知不知道？現在楊吉報應來了。他被吃黑錢的跟上了，跑到我們家來讓我們幫他，說是如果明天錢不到，他就沒命了！你的錢是跟他一起賺的，我們不知你到底做了些啥，你要是做了壞事，就趕緊在菩薩麵前悔過吧！現在還來得及，要是像楊吉一樣，爸爸和媽媽就隻有跟著你去死了……鄭百事聲音都有些顫動，他嚇壞了。
爸爸！我沒做過壞事！我的每一分錢都是清白的！你怎麼不相信我啊？真是的，我餓了，我要回去吃飯！鄭老秋生氣地說。
柳月華趕緊打圓場：秋兒，我們也是怕你走錯路，既然你賺的錢是幹淨的，那你就當著菩薩的麵發個誓。
老秋盯了父母一眼，歎了一口氣，舉起右手說：菩薩，若是我賺了昧心錢，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柳月華趕緊來掩老秋的嘴巴，但是他都已經說了。
老秋發過誓，說：好了吧？可以讓我回家吃飯了吧？我餓極了。竹丫媽媽還在醫院呢，吃了趕緊得去看一下，要是她又尋死，怎麼辦？
鄭百事和柳月華都楞了一下：竹丫媽媽尋死？兩個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人命要緊，二人趕緊跟著老秋回家。
鄭老秋狼吞虎咽，一邊吃飯一邊尋思著，這竹丫到哪去了？真是的，母親都這樣，還不回來。
老秋吃過飯，就飛奔著來到竹丫的家，可那裏四門緊閉，看來竹丫還是沒回來過。
老秋又往鄉醫院跑。
跑到竹丫媽媽的病室，正要進去，卻聽到裏麵傳來哭聲，是竹丫的哭聲。
老秋不敢造次，就站在門口。
隻聽得竹丫媽媽歎口氣說：竹丫，媽也是為了你好，隻是看那鄭家，鄭百事膽小怕事，柳月華跟著受欺。雖然人善良老實，但免不了人善被人欺呀。
媽媽，秋哥對我最好了，他不是鄭伯伯那樣的人，他很有能力，很會賺錢的，我都問清楚了，那幢房子就是他建的，他會讓我過好日子的！
好不好的！等你讀完了書再說。竹丫媽媽依然沒軟口：你小小年紀，不知道世事艱難。你想一下，老秋家一窮二白，怎麼就能建那麼大的房子，明顯是騙人的！
……
竹丫大約有點泄氣，沒說話。
老秋在外麵急得直搓手，但他沒有辦法。
老秋等裏麵沒聲音了，就推門進去。
竹丫驚喜地叫：秋哥！
竹丫媽媽就把臉別向一邊說：謝謝你救了我，你走吧，竹丫回來了，不麻煩你了。
媽媽！竹丫覺得媽媽太無情了：是他救了你啊！要不是他，哪能還和您說話啊？
……竹丫媽媽長歎一聲沒說話。
老秋見這樣，他心裏又惦著工地，就說：竹丫，你好好照顧你媽媽，錢的事我來想辦法，那我走了。
竹丫見老秋就要走，就怨艾地看了媽媽一眼，默默地把老秋送到門口。
老秋有點傷感，都那樣救她了，她還是不認自己，原因隻是因為鄭家人善，鄭家沒錢。
老秋來到工地，心情不是很好。一路他都在想，要是竹丫隻是看自己有一幢這麼大的房子才嫁給自己，那又有什麼意義呢？要是以後沒錢呢？那竹丫還能不能和自己好好過日子？
他很擔心。
老元喜氣洋洋地走過來見老秋，他說：秋，你要發了！我算了一下，二十八個店麵，你就能賺回八十四萬。到現在，有二十一個人來訂了門麵，有兩人還要兩個！我們趕緊去把那什麼證辦了，錢就到手啦！
老秋說：元叔，辛苦了。把這個門麵賣掉，我想拿點錢給竹丫家，她爸爸過世了，家裏生活很苦。
老元笑：哎，我也很苦啊，幹嘛不拿點給我？你是想竹丫想瘋了。
老秋笑笑沒作聲。過了一陣又說：元叔，楊吉哥遇到了大難，我想也得幫幫他，畢竟是他幫著我賺了錢的。
老元看了老秋半天，搖搖頭：秋，你當你是觀音菩薩啊？
老元和老秋正說著話，突然有人進來，大聲地叫：鄭老秋在哪兒？
老秋急忙站出來說：有事嗎？我就是。
對方打量了老秋半天，你就是鄭總？不會吧？
老秋說：我不是鄭總，我是鄭老秋。一句話把來人說得卟哧笑了。
我們找的就是你，你這房子都建起來了，還沒辦準建證呢！還有城建費沒交呢！
老秋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不由得大驚失色。
要多少錢辦準建證？要交多少城建費呢？老秋一聽到這個錢字就頭痛。
嗯，楊縣長交待過，讓我們對你優惠點。你這裏建了一千多個平方的地麵，六層，就算六千個平方吧，得交四萬八。要是別人，得收你一萬個平方，八萬，怎麼樣？優惠不優惠？
老秋哭喪著臉，趕緊說：優惠，優惠！
老秋心裏尋思：他媽的，家裏建房子，幾時聽說過要準建費和城建費？一開口就要四萬八……
老秋就央求：大哥，現在沒錢，過兩天交行不？
那人見老秋這樣子，有些晦氣說：哼，人家還說是個大老板，不曉得是個弄空手套的。
那我們過兩天來收哈！來人丟下這句走了。
老秋就急忙來找楊縣長。楊縣長辦公室裏全是人，有的喉嚨很大，在吵著什麼，有的安靜地等著。
老秋急切之間，隻得耐下性子等。等了大半天，才等到楊縣長稍閑出來了，偏他又不是閑，而是要上廁所。老秋顧不得了，急忙也跟著上廁所。
秋，今天怎麼有空到這來了？楊縣長一眼看到他就問。
老秋說：特意找您唄，哪知您這麼忙。
楊縣長笑了說：是很多事。
老秋就問：楊縣，有人來收城建費，說要四萬八，太惡濁了吧？
楊縣長聽著就皺了眉頭說：城建費是要的，但要四萬八？你等我問一下。就在廁所裏，楊縣長打了電話問了城建局長，城建局長說這個領導也知道的，是要收的。楊縣長又問收的標準，對方說是百分之八。
楊縣長放下電話，告訴老秋：這個是要收的，四萬八差不多。
老秋得了準信，心事沉沉地回來準備錢。收了十多萬訂金，這一出手就去掉四萬八，哎……老秋不由得心痛得要命。
老秋心情不好，可又怨不得誰。他正跟自己摳氣，偏那個楊吉又來了。
秋，求求你救救我！楊吉更瘦了，臉上冒著青氣，看來被逼壞了。
楊吉哥，我也沒辦法救你呀！要那麼多錢，我真的沒有啊！老秋攤著手，看著可憐的楊吉。
隻要讓我挨過這個年，等我把所有的房子都賣了，我一定把錢還你，行不行？
楊吉可憐巴巴的樣子，臉上帶著青痕，光禿的頭頂，冒出幾根灰白的頭發。可能近來也無心打理，整個人一片灰敗。
楊吉哥，等我賣了門麵，看能不能抽得錢出來，如果可以，我就借給你。行不？但這事急不得的。
楊吉聽老秋這樣說，還是急：秋啊，我這兩天要不弄出三十萬來，你以後就見不到我了！我被黑錢莊坑了！他們帶了幾個打手，我已經被他們打過兩次了，要是再不還錢，他們就讓我死。
老秋聽著，也著急起來。他聽說過黑錢莊的事。
有人打賭，黑錢莊的人就在旁邊等著放貸，利息非常高，一天百分之五。要是借錢的人還不起錢，輕的禦胳膊和腿，重的要命。
老秋有點毛骨悚然。
楊吉哥，你是不是打賭了？老秋疑惑地問。
楊吉歎了一聲說：秋啊，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現在知道悔了，可是晚啦！
你怎麼了？老秋覺得楊吉混得這麼好，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
那次不是跟你說了嗎？我被我花子表哥詐騙了。想去告他，但手裏沒有證據。心頭氣悶，手頭錢緊，就和那些大老板們一起打麻將，想贏點錢來做本，哪裏想得到，人背時喝涼水都塞牙齒，那天輸了十萬。我輸紅了眼，見旁邊有放高利貸的，就咬著牙齒又借了十萬，一天的息五分。沒想到這十萬又去了五萬。為了應付那些討材料費的人，我把這五萬也很快就花了。
眼看著兩個月過去了，這十萬塊變成了三十萬，對方來了幾次，拿不到錢，已經放下了狠話啊！秋，救救我！
楊吉流下了淚水。他禿禿的頭頂，浮腫的眼泡，青灰的麵色，活脫脫一倒黴透頂的樣子，與原來意氣風華趾高氣揚的楊吉哥判若兩人。
老秋看他這樣子，非常痛恨，但又不忍心。
老秋沒有哥哥，他是把楊吉當自己哥哥的，可他真不爭氣。他嫖賭逍遙，要不是自己勸他，他還想詐騙他人。哎……現在怎麼辦呢？要自己拿出三十萬，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更讓人恨的是，他已經沒經他允許，用掉了他幾十萬！
第六章：楊吉受詐騙（6）
ECHO 處於關閉狀態。
楊吉在老秋這裏依然沒有借到錢。
一 是因為老秋的確沒有錢。
二是因為楊吉在老秋麵前做下了不好的事，老秋的心有不滿，所以就沒能像對待竹丫一樣去竭力幫他。老秋怕他再把自己騙苦了。
老秋的門麵賣得火熱，他現在回過味來。
這楊吉哥，不但早就把自己放在他那裏的錢用個精光，還在打自己門麵的主意，憑著他生意人的頭腦，他早就知道門麵一定熱賣。他想趁著機會把門麵賣了，然後錢呢？絕對不會給他，楊吉得拿他的錢救急，救得了救不了老秋不知道。
老秋想到這些，有點不寒而栗。當時要是不去問問楊縣長，把門麵交給楊吉去賣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老秋想幫楊吉的心，更是淡了下來。
後來傳來消息，聽說楊吉被暴打一頓，手都打斷了。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
老秋聽到這個消息，就買了水果之類去看楊吉哥，還帶了一萬塊錢，如果他連醫藥費都沒有的話，就隻有幫他交。老秋依然念第一次楊吉帶他去做生意的好，要不是那次跟著楊吉哥賺了錢起了本的話，老秋現在也不會有這樣好，老秋是愛憎分明的人，也是有恩必報的人，他交待自己不可以忘恩負義。
老秋來到市醫院裏，到導診台查詢楊吉在不在。
護士看了一會兒，呶嘴說在209病房。
老秋來到病房裏，楊吉一個人躺著，眼睛看著窗外。
楊吉哥，你怎麼這樣了？
老秋看著楊吉頭上的紗布繃帶，覺得有點滑稽。
楊吉抬頭看老秋，擠出一點笑意說：難為老秋還記得我。過去我幫過的人，甚至親近過的人，現在都像躲溫疫似的躲我，哎……我操他媽的，那秋辣椒，這臭婊子，平日裏粘糖似的，現在連個鬼影也沒見……楊吉有點傷感。
不一會兒，楊吉哥的老婆提了飯盒走了進來，看到老秋，眼裏露出喜悅的光彩說：秋，謝謝你！
老秋看著楊吉嫂憔悴的樣子，心裏感歎：楊吉哥風光的時候，每天摟著別的女人，楊吉嫂受的氣可不少。現在楊吉哥落難了，就隻有楊吉嫂陪在他身邊了。人要是能有火眼金睛多好，能識別出那些是好人，就不至於受害時沒人幫啦。想一想，楊吉哥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老秋歎了一聲站起來說：楊吉哥，你好好養傷，等你身體好了，一切都好了，你可不要灰心喪氣呀。
楊吉長歎說：我是沒好日子過啦，秋，我現在才知道，報應來得這麼快。
老秋心裏一震說：你不要灰心，會好的。
楊吉搖著頭，眼裏露出絕望的神色。
老秋有點不解，不就是欠高利貸嗎？不就是三十萬嗎？楊吉哥那麼多房子，賣掉後不就可以還了？楊吉哥不應當這麼低沉啊！
老秋，你不要學我，我現在知道自己現世報，想改也來不及了。秋，你要念我們過去的好，就不要學我。楊吉看著老秋，輕輕地說。
老秋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醫院。他感到這裏莫名其妙的壓抑。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
年很快就到了。老秋因為門麵賣得好賺了錢，不但付清了所有的工錢，材料費，給父母交了幾萬元家用。
老秋拿著十五萬塊錢，來到竹丫家裏。
竹丫回來了，她媽媽正在屋子裏打掃衛生。一層的小磚屋，到處都是灰塵，裏麵沒有粉刷，有的地方還有漏雨的痕跡。
竹丫媽媽一見老秋，頭就別過去了。
老秋心裏有火。心說我對你家這麼好，你卻一個笑臉都不肯給我。
秋哥！竹丫正在裏麵幫著洗碗，聽到老秋來的聲音，高興地跳出來。
竹丫！那一大盆衣服，你快去洗一下！竹丫媽媽板著臉吩咐。
老秋說：嬸，竹丫，不要忙著離開，我把你們要的錢帶來了！
老秋說著，把一包錢抖開，啪啪往桌上一摔：如果你們覺得錢就能讓竹丫幸福的話，錢來啦！
十五匝新嶄嶄的票子，在桌上放著迷人的光輝。
竹丫媽媽眼睛都直了。
她一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多錢。
怎麼樣？嬸？我把那老男人嚇走了，他隻給十萬，可我給你十五萬，可以把竹丫嫁給我了吧？老秋鼻子裏透著不屑的重音。
竹丫聽著這聲音，心裏不痛快，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秋，這錢果真是你的？竹丫媽媽眼裏透著疑惑：你果真這樣有錢了？你的錢來得正道嗎？
老秋響當當地說：我每一分錢都是血汗錢！我告訴您，縣城裏的大樓就是我的，可是，因為沒有錢，我把門麵都賣了，光賣門麵的錢，就有八十萬。我還有幾十套房子。嬸，這下你放心了吧？
竹丫媽媽雙手顫抖，撫摸著那些票子，在她的眼裏，這就是幸福，這就是安樂，這就是一切！
好吧，既然你說到做到了，那麼竹丫，你帶走吧！竹丫媽媽嘴唇顫抖，她悲喜交加。
不！媽媽！竹丫憤怒地叫。
怎麼了？你哭著叫著要嫁他，這下你不願意了嗎？竹丫媽媽詫異地看著女兒。
媽媽，你是把我賣了嗎？我是您女兒啊！竹丫悲哀地看著媽媽。
竹丫，我不這樣，拿什麼給你做嫁妝？你知不知道？沒有嫁妝的女兒嫁出去，會沒有麵子沒有地位？女兒，我一個老婆子要錢幹什麼？我還不是為了你，讓你有安穩一點的日子！
竹丫媽媽說著劇烈地咳起來。
老秋聽著突然心內震動。他不由得認真地打量著竹丫媽媽，隻見他四十多歲的女人，兩鬢全白了，生活把她磨怕了，她別的不能做到，隻願在女兒嫁出去的時候，為她準備足夠的嫁妝，隻因為她怕女兒和自己一樣一無所有。
老秋沒有說什麼，他開始體會竹丫媽媽的良苦用心，隻是他不能原諒她隻要有十萬塊就把女兒打發了的荒唐主動。
嬸，讓竹丫去幫我吧？我留了四個門麵，讓竹丫到那裏做生意，幫我賣房子，會賺到好多錢的。
竹丫媽媽說：我女兒是讀了書的，她學的是醫護專業，她應當去當醫生，她有自己的工作。
竹丫說：秋哥，我們有分配的，有正式工作。你那裏我幫不了，你就請人吧？
老秋他是多麼盼望竹丫和自己一起打拚啊！可是人各有誌，沒辦法。不過，他心裏依然沸騰著歡欣的情緒，從此以後，他可以牽著竹丫的手在村子裏走動了，今天，就是他和竹丫正式的訂婚，得到了竹丫媽媽的同意。
除夕的爆竹聲響起來，在靈蛇山間回蕩，淡藍的煙霧在群山上空繚繞。老秋覺得靈蛇仙女正在空中飛翔，麵對自己微笑。
日子好起來了，幸福的生活正向自己招手，這都是他用生命和汗水換來的，當然更要感謝楊縣長，還有政府的新政策。
老秋意氣風華地牽著竹丫的手往家裏走，他多年的夢想就要變成現實，這是多麼興奮，多麼快樂，多麼驕傲的時刻。
老秋牽著竹丫的手走過曾八祿家門口的時候，八矮子正皺著眉頭在門口吸旱煙筒，他一副百無聊奈的樣子，漠視眼前的行人，似乎什麼光鮮與快樂都與他絕了緣似的。荷秀的身子已經佝僂得不成樣子，如風中殘燭。失去愛子愛女的荷秀，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六斧頭依然不知去向。
老幹瞪著憤恨的眼珠子盯著老秋，一副誓不兩立的樣子。
但是這不能影響老秋的快樂。他還大聲叫了一聲：老幹，新年快樂！
老幹猛地踢飛了一塊石頭，差點砸中老秋的頭。
老秋帶著竹丫回到家裏。
媽媽！他歡樂地叫：爸爸，今天竹丫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鄭百事聽著聲音走出來，見兒子居然把竹丫帶回來了，歡喜地一笑說；要得！竹丫，你終於肯和秋兒一起回來吃飯啦！
竹丫靦腆一笑說：鄭伯伯，我隻待一會兒，我要回家和媽媽一起吃飯。
柳月華出來，笑罵道：秋兒，你豬腦殼啊？你應當把竹丫媽媽一起接過來，我們一起團圓如何？
鄭百事撫掌說：就是！你媽媽說得好，快把她接過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老秋就和竹丫歡笑著跑回去接竹丫媽媽。
兩個人又得經過八矮子的家門口。
八矮子放下旱煙筒，鼓起眼珠子罵道：公狗追母狗，得什麼意啊？誰家沒娶過媳婦啊？值得這般招搖嗎？說著把旱煙筒子在門檻上篤篤地敲了半天，恨恨地進去了。
竹丫吃了一嚇，靠在老秋身邊不知如何是好。
老秋裝沒聽見，衝八矮子背影一笑說：八叔，祝你新年越來越好。
竹丫媽媽無論如何不願意去鄭家，說是婚沒訂，結婚證沒打，酒沒做，人沒認，去什麼去，明年再去吧。
老秋就又要和竹丫一起回去。
竹丫說：秋哥，以後有的是時間，今天不去你家了，沒聽八叔罵人嗎？
老秋說：怕什麼？他罵吧，大年三十，罵走了我們的病痛。才不理他！
兩人正說著，突然有人連滾帶爬地奔過來，嘴裏還大聲地嚷嚷：鄭老秋在這裏嗎？鄭老秋在這裏嗎？
老秋忙跑出來說：我在這裏。
那人說：快快！老秋，楊吉快死了！他要見你！
第七章：楊吉受詐騙（7）
卻說有人跑過來叫老秋，說是楊吉快死了。
老秋毫不猶豫地衝出來說：我在這裏。楊吉哥怎麼就要死了？
老秋的心中覺得有點晦氣，這是多麼難得的與竹丫相親相愛的機會，又要被這樣攪黃了！
但人命關天。老秋急呼呼地問：他怎麼就要死了？前幾天看著他還好好的？
那人喘著粗氣，雙手撐著膝蓋，張著嘴巴，跑得夠嗆的樣子。
快說啊，他到底怎麼了？老秋急得要跳起來。
對方這才勻了一口氣說：
老秋，楊吉那本來被打的地方都快好了，可是錢沒還清，前幾天，逼債的人把他又狠打一頓。一頭是沒錢還債，一頭被人逼打，楊吉哪能好得了？這不，昨天咳了血，今天就不醒人事，我們要抬他去醫院，他說去不得，沒錢。現在哪個又有錢來治他？他人緣又不好，平日裏嫖賭逍遙，許多人都暗地裏叫好，誰還願意死命幫他？
老秋聽著，奇怪：你是哪個？
來人趕緊說：啊，我是他堂兄。
這堂兄看樣子很急，但看來他也對楊吉沒好印象，隻是出於道義才來報信。
老秋就越發能想像得到楊吉在他本家裏的印象是什麼樣子了。真悲哀。
老秋二話沒說，對竹丫說：竹，我去去就來，我們明天去逛街，你記得要等我！
竹丫高興地哎了一聲：秋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老秋回了一句，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老秋趕緊跑到家裏拿了兩萬塊錢，就往楊吉家奔。
他一頭奔一頭想：真是的，過年啊！他卻弄成這個光景，真是可憐。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不該做的壞事？上天報應他了？這個念頭一起，老秋就罵自己：別亂想，哪個人都有不順的時候。
老秋一路唏噓，來到楊吉哥的家。一走進門裏，看著真是令人心酸。
別人家盡管窮，可一家子和和樂樂地準備過年，燒著大大的樹蔸火，飩著香香的豬肘子，點著長明的紅蠟燭，打著啪啪作響的喜爆竹。
可是楊吉家，楊吉那老實的妻淒淒涼涼地守著昏迷中的楊吉，才十多歲的兩個兒女，嚶嚶哭泣著繞在身邊。整個家中冷火死煙，一片愁雲慘霧。
楊吉哥！楊吉哥？老秋撲過去蹲在楊吉身邊，焦慮地呼喚。
楊吉慢慢睜開了眼睛：秋，你……終於來了。
老秋二話不說，示意他堂兄和楊吉嫂子把楊吉放到用來躺的竹椅上，也隻有楊吉家有錢，才買得起這樣的竹椅。老秋大叫：快喊人來抬到醫院裏去。
楊吉疲弱地搖手：不去……
為什麼不去？你都要死了！老秋橫了楊吉一眼。
秋，聽我說，我知道自己要……要死了，你……你是好人，我，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都這時候了，他還要坦白事情。老秋心中不好受。
楊吉的堂哥又叫來幾個人，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楊吉抬著送醫院。
楊吉躺在竹椅上，一個勁地輕叫：沒錢啊！我不去醫院。
老秋不理，指揮著大家：把他抬到醫院去，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大家聽到這句話，就有些感動地看老秋，然後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那竹椅綁好，抬了起來。
來到醫院，醫院比平日裏冷落了許多。人人都回去過年。隻有值班醫生還在。
楊吉被送到搶救室，值勤醫生為他看了半天，說這人被打傷了內髒。再不趕緊治，就沒得治了。不過如果要治，首先得交押金五萬。
五萬？老秋瞪大眼睛。
那堂兄就垂下眼珠子說：誰有五萬？不治了，抬回去吧！
其他人都不作聲。一頭是生命在流逝，大家心中不忍說出不治二字；一頭是袋裏都沒幾個錢，要治的話拿不出錢來怎麼辦？
老秋看著楊吉哥的堂兄，也不知如何是好。剛才還響當當地說錢的事他來想辦法，可哪裏想到要五萬？
自己隻帶兩萬，在農村，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誰肯借五萬塊讓人治病？而且這楊吉哥還不是一個好人。
可是如果不治，楊吉就會死在自己的麵前。
老秋在醫院的大廳裏走來走去，他想走出醫院的大門，可是才走到門口，就良心不安起來。
我的錢是楊吉哥幫著起的本啊，我不救楊吉哥他就會死，他要這麼死了，我一輩子不得安寧，怎麼辦呢？老秋的腦子裏嗡嗡地響著這些言語。
楊吉嫂子眼巴巴地看大家，一看到誰，誰的眼睛就不自然地別向其他的地方，楊吉嫂子慢慢垂下絕望的眼睛。
楊吉嫂子摟著兩個孩子哭成了一團。
老秋徘徊來徘徊去。心裏亂糟糟的。踱了很久，他突然打定了主意：救人要緊，錢的事慢慢來。
老秋鼓起勇氣走到主治醫生那裏，拿出兩萬元說：醫生，楊吉哥他沒有親人拿得出錢，我隻是他的熟人，先拿兩萬，請你們好好治他，其他的錢慢慢想辦法好不好？
醫生聽他這樣說，楞了一下，看了他半天。
過了好一會，他哎了一聲說：也隻有這樣了。先治著吧，去繳費吧！
醫生在給楊吉哥做了緊急搶救處理措施後，把他放進了重症監護室，安裝了儀器，隨時監控他的情況，還有專職醫生和護士守著。
楊吉嫂子帶著兩兒女，出來就朝著老秋下了一跪。
她說：秋，我曾文珍這輩子沒有欠過別人什麼，但我們全家都欠你的。我們做牛做馬也會還你。
老秋這才知道楊吉嫂子叫曾文珍。他忙把她扶起來說：嫂嫂，不要說那些，好好活著就有希望。
因為要趕回家和父母姐妹一起團圓吃晚餐，老秋沒呆多久，就跟著楊吉的堂哥一起走了，他走的時候又交待楊吉嫂子說：嫂嫂，錢的事，我會努力想辦法，你好好照顧楊吉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