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的身份也很有意思。薩義德是巴勒斯坦人,常年在美國教書,卻一直在為巴勒斯坦的坎坷命運而呼籲,譴責以色列的種種暴行。但他又同時被巴勒斯坦人視為叛徒,因為他也常常批評巴勒斯坦人的反猶思想。薩義德一直試圖說明,藝術作品從來不是我們表麵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它總是與一個作者固有的具體政治立場相關。
巴倫博伊姆的身世也很奇特,他是以色列人,雖然在阿根廷出生,卻一輩子愛著以色列,拿著這個國家的護照,卻又破天荒地首次帶領交響樂團在以色列演奏了瓦格納的作品。這對很多以色列人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這一舉動當時甚至受到以色列文化部長的譴責。對以色列人而言,他們一聽到瓦格納就會想起曆史上悲慘的民族命運,想起當年納粹的大屠殺。據說在進行屠殺的過程中,那些儈子手有時候還會放背景音樂,大多數都是瓦格納。
這樣的兩個人碰在一起,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呢?首先,薩義德說他支持巴倫博伊姆的做法,認為他對以色列人演奏瓦格納也無可厚非。雖然瓦格納有反猶思想,但並不表明以色列人就不能聽他的音樂。因為音樂太複雜了,正如所有的文藝作品都會有作者的某種政治傾向表現出來,但是我們卻不能把這個作品的一切都還原到他的政治立場上去讀解。
薩義德一直很關注純粹的音樂與世界的聯係,或者說藝術與社會的聯係。他說今天的這個世界力求專業化,這一點與以前的音樂不同,以前的音樂總是與社會有著緊密的關係。巴哈的音樂為教堂而作,莫紮特的音樂為讚助人而作,但是今天的很多音樂家則希望為了藝術而藝術,這樣是不是更純粹呢?如果你也關心這個問題,同時又很熟悉古典音樂的發展趨勢,就會知道過去三十年來有一種運動叫做AuthenticitytheMovement,追求本真性。按照它的說法,我們今天演奏貝多芬的方法是錯誤的,因為貝多芬時代沒有那麼大的交響樂團。甚至我們演奏的巴哈也是錯的,因為他那個年代還沒有現代鋼琴,應該用當年的琴去演奏才能夠還原音樂本身。
這就是一種藝術上的純粹主義了。不過這兩個人對此都不敢苟同,他們都認為這個世界很複雜,不可能存在純粹的藝術,正如你同樣不能把藝術單純解讀為政治的附庸一樣。假如你固執地追求複活當年的原樣,一定要原汁原味地去演奏貝多芬與巴哈,那其實並不是追求回到過去,而是為了回答現在的問題。
舉例來說,如今社會上流行“國學熱”,但這並不表明我們都想回到過去。“國學熱”背後真正關注的不是過去,而是當下。正因為我們都覺得現在的生活出了問題,對今天並不滿意,因此才想回到過去。而這個對過去的看法,又怎麼可能百分百就是過去的人所看到的過去呢?
關於這個問題,巴倫博伊姆有很多絕妙的想法。比如他與薩義德談到音樂的演繹能不能隻按照演繹者的看法,而不用管這個曲譜本身的限製?巴倫博伊姆認為,當然不能,因為音樂有它的自然規律,這個規律就是聲音在房間中的效果,空間與時間這些物理性質的限製是不能被忽視的。
他最妙的一個觀點是認為所有的音樂都是從無聲到無聲之間的過渡狀態,一開始沒有聲音,到最後也沒有聲音。作曲家們要有勇氣對抗這個自然趨勢,就是所有的音樂遲早都會變為無聲。就好像你拿著一本書,不用丟,隻要一放手,它就會自動掉落。所以音樂從一開始演奏,就像人必將死亡一樣不可避免地要走向無聲的境地。
因此他們得出結論,為什麼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最後總是那麼雄壯,給人一種想要抗拒命運的感覺?因為它想要抗拒的就是這首曲子本身的終結。
(主講梁文道)
Why do architects wear black ?
為什麼設計師喜歡穿黑色
大家有沒有注意過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每當時裝展覽結束的時候,一群模特們從幕後魚貫而出,這時候大家會用掌聲去迎接真正的主角--時裝設計師。
不過這些時裝設計大師的衣著往往很不時尚,與他們設計的那些花哨衣服簡直不搭調。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阿瑪尼,在鏡頭裏從來都穿一件黑T恤。其實很多時裝設計師都偏愛黑色,他們最愛穿的不是黑襯衫就是黑西裝,連建築師也常常如此。
為什麼不同行業的設計師都喜歡穿黑色?這些創作人才明明引領著世界潮流,自己穿的東西卻好像一點不入潮。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有一本書叫做《Whydoarchitectswearblack?》,為什麼建築師穿黑色?值得一提的是,這本小書本身就是黑布封麵。書的編輯科杜拉·勞(CordulaRau)的想法很有意思,他分別給世界各地大約上百位著名設計師寫信,請他們談談自己喜歡穿黑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