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美國總統約翰遜[12]就於1967年下令監視國民,比如嬉皮士、反越戰人士等,看看是否有共黨分子滲透進來。當時的監視規模相當龐大。美國曆屆總統其實對CIA的情報搜集工作都非常不滿,抱怨這是一個瀕臨崩潰的機構。艾森豪威爾將軍在結束總統任期前說,他受夠了八年來情報部門的失敗,現在最擔心的是會不會將“曆史灰燼”
(legacyofashes)遺留給後繼者。這種擔心不無道理,因為CIA犯下的錯誤多得離譜。比如蘇聯崩潰前半年,美國中情局還在預言蘇共會支撐很久。1999年5月,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在科索沃戰爭中遭北約轟炸,很多人不相信是誤炸。然而根據蒂姆·韋納的說法,科索沃戰爭由美國中情局負責向北約空軍提供軍事打擊目標,當時他們主要依賴一份科索沃的旅遊地圖,然後提供了幾百張照片,其中那張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照片被挑中了,認為那是塞爾維亞一個軍事基地。CIA不是很牛嘛,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有時候出於政治目的,CIA還會扭曲情報,最著名的例子莫過於伊拉克戰爭。當時中情局給美國政府提供了幾噸重的資料,分析說伊拉克藏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最後這些武器根本沒有找到。CIA就這樣用不靠譜的情報決定了一場戰爭的命運。
(主講梁文道)
《我這樣一個間諜》
世界因我而不同
賴瑞·寇博(LarryJ.Kolb,1953-),美國間諜,曾為美國中央情報局、國土安全部從事間諜工作。著有AmericaatNight(2007年)。
在我們的日常世界之外,存在一個普通人看不見的世界,隻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才能發現它。
《中情局罪與罰:CIA60年秘史存灰》將美國中情局說得非常不堪,但是為什麼我們在影視劇裏看到CIA特工幾乎無所不能?原來塑造正麵形象也是CIA的一種策略。CIA元老艾倫·杜勒斯[13]很早就策劃過一個行動,鼓動美國的主流媒體報道CIA令人喜聞樂見的消息。後來大眾文化熱衷於宣揚CIA的功績,這層煙霧將CIA的真實麵目掩蓋了。
賴瑞·寇博為CIA做過間諜工作,但他不是CIA的直屬員工。CIA需要的人手很多,又沒那麼多編製,於是請了很多外援,把工作外派出去。這有點像建築工程層層轉包,管理鬆散,好處是這些人不是國家公務員,可以幹一些非法的事情。
賴瑞·寇博在一個間諜家庭長大,父親是CIA早期重要的頭目。他從小跟著父親在日本、德國等地到處跑,極少在一個地方待上三年。他耳濡目染了不少情報人員的職業習慣,比如情報人員一般很愛看間諜小說,可以借虛構的故事宣泄一番;外出吃飯時,他父親總是選擇麵朝門口、背對牆壁的位置坐下;野餐的地點也要精心選擇,地形要居高臨下,以便掌控全局又能迅速逃生。
做情報工作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有交際手腕。賴瑞·寇博的父親很善於交際應酬,功力可謂爐火純青。不管三教九流,凡是有利用價值的人,他父親都會設法結交:某人剛立下大功,他就寄張賀卡;某位夫人生日,他就派人送花;若沒空赴宴,他會送上幾箱美酒賠禮道歉;經常邀人來家裏共進晚餐,每頓飯局都由他埋單……這些都是情報人員的重要工作內容。
賴瑞·寇博起初並未子承父業,而是當了一名商人。他繼承了父親的交際能力,在國際名流圈周旋,與世界各地的王公貴族、富商紳士都能搭上線。後來他被吸收為美國情報人員,2004年出版《我這樣一個間諜》(Overworld:TheLifeandTimesofaReluctantSpy)時,正在邁阿密海灘躲避印度人的通緝和刺殺,因為他策劃了一場政治陰謀,以打擊印度某派政治勢力。
雖然在間諜家庭受過熏陶,但要成為一名情報人員,賴瑞·寇博還是要接受一些專業訓練。父親的老戰友開車帶他逛舊金山,指著風擋玻璃說,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他說看到前麵有一個彎道,繞過一道布滿青苔的斜坡。父親的戰友說,在他看來這是一個交通阻塞點,他每到一個城市就開始觀察主要道路每小時可以駛進多少輛坦克,注意橋梁、電視台、廣播電台、發電廠、水庫等重要設施的分布位置,衡量需要動用多少兵力去攻防。賴瑞·寇博說舊金山真是太美了,海邊那些漁船多漂亮。父親的戰友說,你應該從情報人員的角度來觀察這座城市,那些漁船平時出海打魚,但每年會固定幾次暗中跟蘇聯潛水艇或拖船在外海合作,偷偷將人和貨物帶進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