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大哥打電話時,他還沒起床。嫂子可能在家,大哥嘴裏打了半天摽,沒說出什麼。聽語氣我就明白,這話不能繼續下去了。
我和大哥同父異母,可是父親鐵骨錚錚的性格,並沒有傳給他。倒是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樣。別人都說我像美國西部牛仔,我告訴他們,在下是牛仔他爹。這以後,就沒人敢在我麵前瞎嚷嚷。
大哥一副熊樣,我就好像吃了一口黴菜,向外連呸三口。小時候遇到刮旋風就是這樣,老媽告訴我,呸一呸鬼就跑了。可是我呸了嫂子十來年,也沒呸跑她,倒是讓她,像牽馬僵繩一樣把大哥牽得牢牢。
我發狠,什麼時候收拾她。
我正想對策,大哥來電話了。我吃驚他怎麼這麼快就把電話打了過來。電話的背景亂糟糟的,像有無數人在說話。大哥的聲音倒挺清晰,問我,六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是大哥的矮聲矮氣,讓我感到我像個黑手黨讓他謹小慎微。
我回答大哥,我現在回來的,怎麼了你?大哥聽我這麼一副德行,就知道我的驢脾氣上來了。忙說,六子,說正經的,我在話吧給你打電話,你得抓緊,手機我沒敢帶出來。我一聽火了,我知道大哥是故意不帶手機,怕嫂子猜測他躲在外麵給我打電話。就把聲音放高,告訴大哥,我要滅了你那個母夜叉。
大哥說,六子,你可不能胡來呀,你滅了她小芽怎麼辦,她就沒媽了,你怎麼也得給她將就個媽吧。大哥的軟弱是出了名的,遠近街坊、同學朋友,沒有不知道的。我沒辦法,隻好繼續聽大哥傾述。
大哥說,六子,我快發財了,鋼鐵廠那批廢軸承,我打算買下來,一個賣一元錢吧,五千個就五萬元錢呀。關於廢軸承,大哥和我提起過,那是早年製造吹風機用的,現在都燒天然氣了,誰還用吹風機,賣廢鐵差不多。
可是事情都過去兩個月了,大哥還惦記著這批廢貨,而且還頭頭是道。我倒想聽聽他又有什麼新高見。我說,沒人要了,大哥,和你那臭婆娘一樣,沒人要了。大哥說,六子,你就等著為我高興吧,若能成,這可是我今生的第一桶金,有了這第一桶,就不愁第二桶,你嫂子,也就不能瞧不起我了。
大哥好像很為這事高興,不然不能跑這麼遠就為和我說這幾句話。
我不知和大哥說什麼好,怎樣才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就想約他到酒吧坐一坐,誰知我剛發邀請,大哥馬上拒絕,他說,現在不行,改日子吧,小芽等我為她解數學題呢。
聽得出,大哥要撂電話了,可是我沒想到他在沒撂之前又加了一句,說,對了,別打我手機,一般情況下,我手機都是放家裏的。
聽了大哥的話,我都要氣死了。手機都不敢帶,這哪還是男人呀。就問他,那怎麼和你聯係?其實我是故意給大哥出難題,看看他到底還記不記得我們這份骨肉親情。誰知還真沒難倒大哥,他說,你就往這個話吧打吧,每晚七點我準來這接電話。我快氣瘋了。罵了句,你可真是個窩囊廢。就斷了手機。並想,我就是想他想死,也決不往那個鬼話吧打一個電話。
但是說歸說,在這個我出生的城市我隻能呆三天,三亞那邊還等著我呢。這次回來,主要是想在北方多個城市設幾個樓盤推銷點。北方人在三亞買房子的不計其數,老板非常看好這塊市場。我甚至想,等我發跡了,把大哥接出去,把小芽也接出去。
忽然我的腦子裏出現一個亮點,何不讓大哥做這個網點的代銷人。在這裏他人熟地熟,千分之五的提成,總比賣軸承要強得多。於是我決定馬上給大哥打電話商量這事。嘻嘻,他家我是不能去了,我出去前和嫂子交過手,也是為她不講理,也是為她欺負大哥,那耳光,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電話打的是大哥家的座機,接電話的是嫂子,我一說找大哥,這個母夜叉更狠,說我打錯了,像鎖鐐拷一樣,我聽到哢嚓一聲。我拿著聽筒愣了半天,方想起罵了一句:狗娘養的。
沒找到大哥,我想起那個話吧,在手機上翻找半天,才找到昨天大哥用的那部電話,一看還沒到七點,就決定等一等。這期間給老板打了一個,彙報了戰績,老板說,回去他要嘉獎我。
七點鍾,我把電話打到了話吧,直想接電話的會是大哥,可是卻是一女的,恍惚間我懷疑是不是又打到大哥家了。好在女聲的聲音比嫂子年輕,她問我,你找誰?我說我找一個叫韋磅礴的人。女聲說,是有這麼個人,來了又走了,責成我們把你的話記下來,傳給他。怎麼傳?我問。電腦傳。她回答。
這回我徹底傻了,我不知怎麼去揣測大哥和大哥的處境。
這是個令我傷心的夜晚,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就連夜去了火車站,想速速離開這裏。可是人就是賤,都快到車站口了,我忽然從心底升起一股柔情,想這次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樣一想,我決定去那個話吧看看,可能的話,我想為大哥把話吧買下來,對大哥,這可能是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