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雞織錦下軟皮蛋,她找到公雞賴皮,織錦說,你也太沒能力了,怎麼你踩的蛋都是軟皮蛋?剛離開我的身體那蛋就碎了,別說主人,就是我也覺得臉上無光。
公雞賴皮此時正盯著一群花團錦簇的母雞,沒把她的話入耳,織錦對於他,早以是昨日黃花。
織錦很生氣,她後退幾步,猛地躍起去啄賴皮的眼睛,賴皮一躲,織錦尖尖的嘴巴啄在他火紅的雞冠上。賴皮火了,吼,幹什麼?你個臭婆娘,不搬塊豆餅照照,你怎麼趕得上粗布,粗布雖然出生在貧困家庭,你看她出落得多水靈。
織錦聽了賴皮的話,臉漲紅了,比她下蛋時還紅。織錦呸了一口,道,我當初一點也不比粗布差,不是你,我怎會衰老得這麼快?賴皮不去理織錦,他一門心思注意粗布的一舉一動,伺機什麼時候跳倒粗布美麗的背上。
可是粗布身邊有護花使者,是比賴皮漂亮一百倍的九立,九立光彩照人,羽毛像孔雀一樣鮮亮柔順,個頭也大,走起路來氣宇軒昂,成天被一群母雞眾星捧月。如果他在,賴皮想接近哪一個都不成,隻好委屈地和織綿一次次偷歡。
賴皮不理織錦,織錦就在一旁啄自己的軟皮蛋,她一口接一口地啄,啄一下,揚一下嘴巴。賴皮看她吃很饞,走上前去,討好織錦,他說,你缺鈣了,哪天我領你去河邊吃小蝦米和小河蚌。
織錦說,誰說我是缺鈣,我是流產了,被主人家的大黃狗嚇的,它扯住了我的翅膀,險些把我吃了。主人家的大黃狗確實有撲雞的習慣,它不但撲織綿,也撲賴皮和九立。
但是這一次賴皮和織錦都沒說對,織錦不是缺鈣,也不是流產,她得病了,得了一種叫禽流感的病,她的身體日益虛弱,最後連軟皮蛋都不下了,連一粒米都不知道吃了,她蹲在柴垛旁,瑟縮地打抖。
賴皮看織錦這樣,已經完全不理織錦了,他甚至當著織錦的麵兒,囂張地挑逗粗布。九立看不過眼,把賴皮堵到牆角狠命地教訓他,到底把他的雞冠啄出了血。然後九立來到織錦麵前,說,我替你報仇了。
九立的仗義織錦已無動於衷,但有更重要的話她要對九立說,待九立轉身離開她時,織錦叫住了九立,織錦說,我得病了。九立說,我知道你得病了,我才教訓賴皮給你看。織錦說,這個已經不重要了。九立不懂,看著織錦發愣。織錦說,我得的這種病是特殊的病,它會傳染,不但會傳染給同類,還會傳染給人類。九立急道,那怎麼辦?織錦說,我想出走,走得遠遠的,我想讓你們健康,讓人類健康。
九立不吭聲,無法吭聲,他一下子敬畏起織錦,看不出這其貌不揚的普通母雞,會有這樣的情懷。織錦看九立沉默,又說,我有一事相托,我走後,如果你們中間誰得了這種病,你一定讓他們也像我一樣離開,否則這病傳播開去,一村人都要遭殃。九立點頭。見九立答應了,織錦頭也不回的出了院門。
可是半小時後,意外還是發生了。主人家外出買化妝品的小環回來了,她一進門就嚷,媽,咱家的織錦打蔫兒,趁早殺了吧。小環一嚷,所有的雞都看到,織錦的兩隻翅膀反絞著,被緊緊地攥在小環的手中。媽媽沒在家,小環就親自動手對付織錦,她把織錦的頭背向腦後,院中放了一隻清水碗,找來一把剪刀,挑開了織錦的喉嚨,起初織錦還能大聲喊九立,待一股血噴進碗裏,織錦沒了聲音。血流盡後,織錦被扔在院中,賴皮嚇得咯咯叫著竄上了柴草垛,不顧命地飛出院外。粗布也早已嚇癱了,她躲在了門板後麵縮作一團,其它母雞也一哄而散。
隻有九立沒動,他獨守著織錦。他不相信,織錦就這麼完了,不相信織錦的夙願這麼快就結束了。果然被扔到地上的織錦忽然奇跡般站起來,她昂著頭顱,滴著鮮血,在院中足足走了三圈,她的眼睛睜得很大,似在呼喊,邁著碎步,像演員在台上踩著鑼鼓點。急急地走完三圈,她跌倒了,之後就一動不動了。
晚炊的時候,織錦的肉香飄了出來。織錦被燉在鍋裏,色香味俱全,滿滿一盆雞肉土豆塊放在灶台上,主人家所有的人都回來了。看到燉了雞,小環的哥哥掉頭去隔壁的小賣店買酒。小環的弟弟和媽媽也高興地洗臉,他們鏟了一天的地,肚子早就餓了。
隻有小環沉得住氣,不把燉好的雞端在桌上,而是放在灶台上晾著,自己則去院中的菜園薅小白菜和小蔥,這樣綠色的食品配上織錦的肉,肯定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小環走後隻有大黃在灶台前圍著香味不肯離去,但是大黃是有規矩的,主人家的飯菜大黃從來不動。也就是看到大黃在廚房,九立一下子來了主意。為了織錦,為了織錦的夙願,也為了主人家的健康,九立飛身灶台,不容多想,也顧不得菜燙不燙,有力的雙腳踏上盆沿,奮力一蹬,一盆菜跌落在地上,四處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