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趕場(1 / 2)

趕場,辰集午散,河北謂之“趕集”,嶺南謂之“趕圩”,中原謂之“趕務”,西南省份則稱之為“趕場”,是農村鄉鎮定期聚集進行的商品交易活動形式,自古以來有之,時至後世全國各地都還保持著這種風俗。

沉香村,距綿州城東北四十裏,離銅瓦鋪十裏。每逢農曆初一四七,附近裏甲鄉民小販等俱會到沉香村口趕場,擺攤設點,各易其物,好不熱鬧。

初七天一亮,自知斷糧的孫鋪司毫不臉紅的和鍾毅老張一起早早吃完了高粱飯,便打發鍾毅去沉香場上找張家米鋪的攤子買米,做為老主顧,價錢早已經談好,隻管拿米,自有孫貴去結賬。

背了背簍,上了官道西向而行。約莫半個時辰,鍾毅到了沉香村口。

此時趕場的人已經多了起來,滿眼盡是三三兩兩的男女如鍾毅一樣,或背背簍,或挑擔子,或推獨輪車,在沉香村村口的土路上或走或停。土路兩邊,擺滿了各種貨物攤子,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各色的蔬菜瓜果,附近河堰裏打撈上來的鮮魚,捆住了腳碼成一排的雞鴨,肉案掛鉤上一扇扇豬肉,竹籠裏哼哼唧唧的小豬,看得鍾毅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到了張家米鋪的攤子,夥計認得鍾毅是銅瓦鋪的鋪兵,便過了稱,將一袋糙米交給鍾毅。鍾毅把米袋子放進背簍,正待要走,隻見前方人群如羊群遇虎般紛紛散開,兩個獐頭鼠目似曾相識的漢子進入了視線。

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沒有纏頭隻草草挽了個發髻,一身破舊的短打打扮,末了還敞著懷,分別露出油光鋥亮和排骨般的胸膛,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沉香場。

罵罵咧咧地推開躲閃不及的鄉民,二人站定。其中的矮胖漢子大聲說到:“懂規矩的,速速與我兄弟二人交接了罷。”說罷便與高瘦漢子一起走到路旁的攤子邊,抱著膀子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攤主。那攤主哪裏不懂,雖然不忍,但還是從懷中摸出一摞銅錢,滿臉堆笑地交與二人。

用手顛了顛,矮胖漢子將銅錢塞入隨身的錢袋,得意地對高瘦漢子道:“算他識相,想來今日應該收成不錯,等完事咱兄弟二人又能去州城快活了~”

“哈哈哈哈~”高瘦漢子放肆地笑著附和。

這二人就這樣在每個攤子前走走停停,攤主們都陸續交了銅錢……但是也有例外。

“我辛苦了兩三個月,才種出了這一擔豆子,與你們有什麼相幹,什麼規矩,不交!”離米鋪攤子不遠,一個賣豌豆蠶豆的青年與二人理論著。

“喲嗬”二人組先是一愣,然後對視一笑。“這賣菽①的蠢漢看著麵生,想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怎麼辦啊~”高瘦漢子向矮胖漢子問道。

“好辦,給他講講規矩唄!”矮胖漢子眼中凶光一閃,突然以與其體型極不相稱的敏捷搶過裝滿豌豆的籃子,猛地將籃子往地上一貫,綠油油的豌豆粒散了一地。

“你們欺人太甚,賠我的豆子!”青年見狀漲紅了臉,發起喊來。

“不服?哈哈,我與這蠢漢活動活動筋骨也好!”高瘦漢子對矮胖漢子說到,說罷便把手指關節捏得劈啪作響,揮拳向青年麵門打去。

青年腦袋一偏,躲過這拳。高瘦漢子見沒有打中,有些惱怒,又向青年打出幾拳,不曾想又被青年躲開,自己反而露了破綻,被青年窺得,一拳結結實實地打中肚子。

高瘦漢子疼得如蝦米般彎下了腰,咬著牙對矮胖漢子吼道:“這蠢漢還是個練家子,還不幫忙!”看得發愣的矮胖漢子回過神來,大吼一聲,加入了戰團……

“這高瘦漢子,叫鑽倉鼠張三,矮胖漢子叫著地滾李四,俱是在東鄉一帶廝混的潑皮,幹的就是在場集上收孝敬的營生。”米鋪夥計一邊看著熱鬧,一邊向鍾毅旁邊的客人解說。

“隻憑這兩個潑皮,如何能如此作威作福?再說各鄉都有保甲鄉兵,怎都坐視不理?”

“客人你有所不知了。這二人之上,還有頭目,叫做王狐,諢號東鄉虎,有些勇力,最是無賴,手下有二十來號潑皮閑漢,平日無事便幹些尋釁滋事偷雞摸狗的勾當,等到各村的場期一到就來場上打詐錢財,聽說那王狐近日還在高陡鋪鎮上開了家賭檔。”

“這等潑皮都是欺軟怕硬之輩,不會招惹官宦鄉紳,隻打百姓鄉民的主意。州衙的主簿張老爺是我這米鋪的東家,我這攤子在沉香場也有些年月了,這些潑皮就從不敢前來惹事。若是普通百姓,吃了虧又能如何?報官?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不花大錢,衙門能重辦這些潑皮,何況衙門催糧派差本來就要用些潑皮當幫閑。找親友鄉鄰一起反抗?若是不反抗,也就是受點氣折些錢財的事,若是讓這些潑皮吃了虧,那可就是捅了馬蜂窩了。他們會如跗骨之蛆般找你報複,你我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吧,不可能一輩子不落單吧?年初抗香村一個漢子帶家中兄弟在場上與東鄉虎的手下動起手來,互有損傷,結果沒過多久那漢子就在回家路上被敲了悶棍,手腳也被打斷,成了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