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3)

他煩躁地推倒已經搭成的樹枝樹棍。

黃強手裏玩著一把沙子:“沒想到這麼麻煩。”

肖立金反駁道:“你以為是搭積木玩呢。這是科學,是發明創造!”

黃強把手裏的沙子灑出去:“我們壓根就不該把大話吹出去,搞不好要被人笑話。”

張玉忠說:“那有什麼。”

餘長春說:“弄不成也沒關係嘛,就當是搞個試驗。”餘長春這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你很容易把他忽略,別人也看不出他有什麼長項,他最大的特點就是穩當,愛當和事佬。

黃強站起來:“看來,我得退出研製小組了,不跟你們玩了。”他決定,把精力用到研究股票上。股票這個東西,幾天不做手就生,可他已經快一年沒動它了。

王曉不會退縮的,他有這種韌勁,否則他也當不了兵。

夜裏,別人都休息了,他就到連隊閱覽室讀資料,或是畫圖紙。這天夜裏,都十一點多了,江一帆突然來到了閱覽室,透過一排排書架,他看到,在昏黃的燈光下,王曉伏在一張大書桌上,正在聚精會神地描畫雙人帳篷的圖紙,他的麵前擺放著已畫好的數張設計草圖。

江一帆盡量放輕腳步,不驚動王曉。王曉還是察覺了,站起來,揉揉臉,說:“指導員,還沒休息呀。”

“我睡不著,就又爬起來了。”江一帆拉張椅子坐下,“坐下說,王曉,入伍後你都看到了,我們部隊有些裝備很陳舊落後,需要改造、更新。你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應該有能力在某些方麵發揮自己的特長。你們提出研製適合雙人用的野戰帳篷,我堅決支持。我相信你能搞出名堂來。”

“指導員,我盡力吧。”王曉臉上透出堅毅的神色。

“你可以晚一點就寢,我向張家林交待過了,明天早操你就不用參加了。以後隻要晚上加班,第二天的早操你都可以不參加。”

王曉感激地望著江一帆,點點頭。

3

營區的傍晚,格外熱鬧。道路上,操場上,花園裏,到處是進行自由活動的中學生。張家林和楊玲邊散步邊交談。他們已經沒有陌生感了,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樣。不時有初一三班的學生同他們打招呼:“楊老師好!張叔叔好!”張家林和楊玲應對著。

張家林問:“楊老師,這樣組織訓練,行嗎?”

楊玲說:“張班長,我可是一點都不懂,你說行就行。”

“你還有什麼要求和想法嗎?”

“也沒什麼想法……如果非要談一點的話,那就是,我想問一下,我這個班的訓練情況,和其它班相比,能排在前麵嗎?”

“沒問題。下午我在大操場上轉了一圈,感到我們的進度是最快的,當然質量也是最好的。”

楊玲拍掌:“太好了!”

張家林胸有成竹地說:“楊老師,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不出現意外情況,等軍訓結束搞評比時,你的這個班至少能進前三名,搞好的話,能得第一。”

楊玲幾乎要跳起來:“那可真是太棒了!……其實,得不得名次並不重要。現在的孩子不是小皇帝就是小公主,通過軍訓,達到磨練他們意誌的目的就行了。”

張家林讚賞地點點頭。

他們走到人少的地方,周圍清淨了許多。楊玲歎口氣,說:“張班長,不知怎麼回事,見到你,我總想起我剛考上大學時,我們參加軍訓的情景。當時我們在學校搞訓練,部隊派教官指導。我記得非常清楚,帶領我們班搞軍訓的,也是一位老班長,同你一樣威武,一樣厚道,一樣……可愛。他的動作帥極了,真的是好酷。我們很多女同學都被他迷住了,可是他呢,下來訓練場,見了我們女生就臉紅,就繞著走。有個調皮的女生給他寫了一封情書,想逗他玩嘛,結果把他嚇得一夜沒睡著……半個月後,他就要離開我們學校了,我們女生哭,男生也跟著哭,大家哭成一團……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那位老班長,一晃都快五年了,也不知他過得咋樣……”

“像這樣的老班長,在部隊有很多很多,其實他們都很普通,難得你還記得那位老班長。”

楊玲停下腳步:“張班長,認識你之後,我總覺得你就是當年那位老班長……”她目光炯炯望著張家林,張家林慌亂地低下頭。

他借故離開了她。

可是第二天黃昏,他們又走到了一起。交談是在操場邊一付雙杠前進行的。楊玲說:“噢,張班長,忘了問你,家裏老人好嗎?”

楊玲的話似乎喚起了張家林對故鄉和親人的思念之情,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我當兵都快九年了,隻回過四次家,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個月,老父老母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唉,想他們了,就寫封信;有時夜裏睡不著,就怕天上有月亮,見到月光,心裏就亂呀……”

楊玲的眼睛裏忽然湧出淚滴,她飛快地抹去。張家林手足無措,有些慌亂:“楊老師,對不起,我不該講這些……”

他又借故走開了。

次日,在綜合演練場,張家林做匍匐前進動作示範,學生們嘖嘖稱歎,目光中流露出敬佩和羨慕。楊玲更是癡迷地望著他敏捷的身影。課間休息,學生們紛紛跑到樹陰下乘涼。楊玲朝滿臉是汗的張家林走來,心疼地說:“張……班長,辛苦你了。”

張家林用手抹一把汗:“辛苦啥呀,我們一年到頭都是這樣,習慣了,一天不練,骨頭就癢。”

楊玲從兜裏掏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遞給張家林。張家林猶豫著,臉騰地紅了,不知怎麼辦好。楊玲嗔怪道:“拿著!又不咬你手。”

他隻好接過來,仿佛怕弄髒了它,輕輕往臉上擦了兩下。一股女性特有的氣味洶湧地鑽進他的鼻孔,令他心旌搖動……他趕緊把手帕從臉上拿開,說:“都弄髒了,我洗洗再還給你。”

楊玲噘起嘴:“給我。”

“洗幹淨再還你。”他低下頭,不敢看她。

“那好,我不要了,你留著做個紀念吧。”她扭頭要走。

張家林趕緊說:“哎哎,給你給你……”他把手帕丟給她,起身走了。楊玲火辣辣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這天晚上,張家林失眠了。大家都已入睡,他仍然醒著,腦子裏反反複複出現楊玲的影子。他不知道,楊玲也是這樣……

第二天中午,下起了小雨,學生們吃過飯回宿舍休息了,營區裏呈現出少有的寧靜。張家林出了食堂,心事重重地在甬道上走著,楊玲從後麵追上來,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就說:“等一等……這兒有你一封信。”

張家林一時沒明白過來,他疑惑地望著她。她把信塞給他,立即跑開了。他更疑惑了,捏著信,不知怎麼辦好。後來,他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拆開信,幾行娟秀的字體呈現在他麵前——

家林:

你好!我對你萌發的這份愛是真誠的,是發自內心的。

雖然我們相識還不到十天,但我感到,我盼望這一刻已經很

久了。我願意把我的愛全部獻給你,希望你不要辜負它。

楊玲即日

對於張家林來說,接下來的這個夜晚又是個不眠之夜。大夥都睡熟後,他從枕頭底下拽出楊玲塞給他的那封信,放在胸口,久久地品味著……這一夜太漫長了,他苦惱得把床板都快壓斷了。不知過了多久,房間的擺設在晨光中顯現出來,起床號聲驟然響起,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哨子聲,他爬起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上午,中學生們仍在操場接受訓練。這次張家林沒有親自施訓,他故作輕鬆地倒背著手,巡視著。楊玲朝他走來,他想掉頭走開,楊玲迎上來,逼視著他。他隻好走到離人群遠一些的地方。楊玲緊跟著他。

沉默。

到底是張家林沉不住氣了,他吭哧了半天,道:“……楊老師,我希望你那封信,也是逗我玩的,就像當年你的同學逗那位老班長一樣……”

楊玲用更加熱辣辣的目光逼視著他:“……家林,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它像在騙你嗎?……”

“可是,我隻是一個士官,是不允許在駐地找對象的!”

“那我不管,我就要愛你……”

“不行!你不能讓我違犯紀律!”

“違犯不違犯紀律是你的事,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愛你,永遠愛你!……”

張家林愣怔著,無言以對。這時,江一帆突然出現,朝他們走來。張家林急忙調整一下情緒,迎上前去,說:“指導員,你過來轉轉?”

江一帆看楊玲一眼:“我已經把這幫孩子當成我們鋼八連的兵了。軍訓後天就要結束,我想看看,你們訓練出來的學生咋樣。”

張家林大聲說:“沒問題!後天驗收考評,楊老師的這個班肯定受表揚。指導員,我再過去看看,你和楊老師聊聊吧。”他趕緊走了。他怕再呆一會,被江一帆看出什麼破綻。

楊玲笑笑:“指導員,多虧張班長他們……我也走了。”

這兩人情緒有點不對,江一帆腦子裏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他警覺地望著他們的背影,陷入沉思。

4

這是一幢新落成的高層住宅樓,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黃麗菲伏在二十六層一套房子的窗台上,托腮向遠處遙望。她的目光仍然呈現出迷茫,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

這套三居室的房子是張衛國新買的。他在這座城市奮鬥了五六年,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窩,所以,房子剛裝修好,他就邀請黃麗菲來參觀。

張衛國把房間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站在離黃麗菲稍遠一些的地方,問:“麗菲,房子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