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3)

江一帆保持著沉默。王曉上前拉她,說:“李丹,是我自己堅持要考的,不怪任何人。”

李丹接著把目光移到王曉臉上,久久地盯著他,聲嘶力竭地說:“王曉,我愛你還不夠嗎?可你讓我不再相信愛了。愛,原來這麼軟弱無力,連一件薄薄的軍裝都無法穿越。你達到你的目的了,你不再怯懦,兩年不到,你真的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個鐵石心腸、冷酷無情,不再有愛的男人!……”

王曉極力克製著,他哆嗦著伸出手,替李丹擦淚,道:“不是這樣的,丹丹,我不是鐵石心腸,我像以前一樣愛你……現在我惟一想說的是,我會永遠記往你對我的愛……”

李丹推開王曉的手:“別說這個字,在我麵前,你再也不配說愛字!”

王曉差一點就要爆發,他鐵青著臉。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了:“李丹,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想再隱瞞什麼。請你跟我來。”

江一帆和魏東對視一眼。

王曉拉著不知究裏的李丹往外走,直奔榮譽室。江一帆和魏東跟在後麵。

王曉在那張他以前多次凝視過的烈士遺像前站住,用手一指,激昂地說:“我家裏,也有這張照片。這個人,王文清烈士,是我的親爺爺,他是鋼八連第21任連長,1950年11月29日壯烈犧牲於朝鮮的龍源裏。我十歲時,父親就去世了,父親臨死之前拉著我的手說,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像我的爺爺那樣,成為一名叱吒風雲的軍人。我牢牢記住了這句話。但那個時候,我覺得爺爺是十分陌生的。又過了十年,當我成為一名大學生之後,爺爺的老部隊去我們那兒征兵,不知為什麼,我心裏突然有一種神聖的東西被喚醒了,我突然覺得離爺爺很近了,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觸摸到,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這座偉大的軍營,來到了鋼八連這支英雄的連隊,成為她光榮的一員……”

江一帆和魏東驚訝地望著王曉。

李丹簡直懵了,目光黯淡。

很多人湧進榮譽室,張家林、肖立金、張玉忠、黃強、餘長春……他們一個一個走進來,用激動而敬佩的目光望著王曉。

“我大學裏很多同學都以為,我是因為自己缺少男子漢的氣慨,而且時常被人嘲笑,才賭氣來軍營走一遭的。”王曉像是對李丹,又像是對所有的人說,“是的,這隻是一個方麵,但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想彌補父親生前的遺憾,到爺爺當年戰鬥過的部隊,把自己錘煉成一個真正的男人!是的,我答應過李丹,服役期一滿,再回母校讀書,但是,我慢慢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上了,我隻有依照心靈指引的道路,一路走下去!”他擦了一把眼淚,“我是通過鋼八連認識我們這支隊伍的,鋼八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驛站,在這裏,我想對著爺爺的英靈,對著鋼八連曆史上所有的英魂,對著全體的戰友們說一聲:等我軍校畢業後,一定還會回到鋼八連!我的根就紮在這裏!”

人們不由自主地為王曉鼓掌。李丹捂住臉,哭著跑開了。

王曉到火車站為李丹送行時,他們都已經十分的冷靜了,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他們的目光從對方臉上掃過,沒有悲傷,沒有憂戚。一群群旅客從他們身邊、身後唰唰地走過,就像時間流逝的聲音。

李丹登上火車之前,他們擁抱了一下,誰也沒有流淚。他們都顯得很超然。火車開動了,王曉望著火車從麵前消失。或許到這時,他才真正意識到,他有生以來的頭一次戀情結束了,可他已經感覺不到憂傷。

臨去軍校報到前的那幾天,王曉幾乎和肖立金形影不離,他們有說不完的話。肖立金告訴王曉,他要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讓連裏把他真實的名字改過來;王曉希望肖立金年底不要複員,爭取改士官留下來,將來他們會聯手幹很多事情。

王曉走的頭天晚上,夜已經很深了,他和肖立金還在操場上散步,他遺憾地說:“新大綱試訓馬上就要結束了,接下來的大演習一定很過癮,可惜我參加不上了。”

肖立金說:“以後你參加演習的機會有的是。”

王曉沉默了許久,突然停下腳步,最後一次叮囑道:“大慶,明天我就要去報到了,真舍不得離開你和班裏的戰友們。記住,你一定想法留在部隊,等我畢業回來。”

肖立金點點頭:“王曉,真想多聽你叫我幾聲李大慶……”

王曉明白了肖立金的意思,深情地望著他,一聲聲的呼喚著:“大慶,大慶,李大慶!……”

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二人禁不住熱淚盈眶。

王曉是一大早離開的,團裏派了一輛小車送他。全連在宿舍樓前的小操場上同王曉告別。這是一場無聲的告別,什麼都不用再說了,王曉上車前,戀戀不舍地望著江一帆、魏東、尚清濤、張家林等人。他緩緩舉起手來,敬禮。江一帆、魏東和戰士們一起舉手還禮。

東方,旭日初升,朝霞滿天。

3

王曉走了之後,肖立金馬上感到了孤獨。好在這種情況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擺在了他麵前:他想改士官。

上一次的兵役製度改革,有兩個方麵變化較大,一是陸海空三軍所有士兵的服役期限都變成了兩年;二是過去的誌願兵一律改為士官,士兵服役期滿後,士兵中的骨幹願意留下的,部隊經過考核後,擇優錄用,簽訂為期三年的合同,這時,其人被稱為士官;三年期滿後,如果需要,還可以續簽合同,服役滿十年以上的士官,轉業時由國家負責安置。

因為轉士官的名額很少,想留下的人又很多,所以每年士兵複員時,基層連隊的幹部都十分頭疼。對於想繼續留隊的士兵來說,競爭也是很殘酷的。有人便想出種種辦法,托人情,找門子。士兵轉士官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處理不當,就會引發事端。

據傳言,八連不少士兵有改士官的想法。肖立金擔心的是,關鍵時候沒人幫自己說話,畢竟他上頭一個人不認識,沒有任何靠山。為這件事情,他常常夜裏睡不著覺,思前想後,感到無論如何他得留下,因為他答應過王曉,同時他也不願再回廣東打工了。總不能一輩子打工,打工仔掙錢再多,也沒有任何地位。

一天夜裏,他又失眠了,索性穿上衣服,走出宿舍,來到樓門口。正碰上黃強站崗,他就把自己的苦惱給黃強說了。他越來越覺得黃強可愛了,王曉走了後,他和黃強的關係愈發密切。他說:“我急得睡不著,就跑出來了……”

黃強和他開玩笑:“怎麼,想媳婦了?”

“嗨,想媳婦倒好了,不至於這麼煩!”

“到底怎麼了?”

“黃強,咱們這批兵年底就該複員了,這兵我沒當夠,我想……申請改士官,你覺得咋樣?”

“還沒當夠?我是當夠了,不管怎麼說,服了兩年兵役,盡到責任了。”

“我是說我,你往自個身上扯幹嘛。聽說一個連最多有三個改轉士官的名額,你站在全連的高度上幫我衡量衡量,要是沒我的份,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黃強認真起來:“我看你行。咱們這批兵裏,立過功的人,到目前為止全連就兩個,王曉一走,剩下你自己;報考軍校搞民主評議,你得票排第三,前麵的王曉、劉向輝又都走了;你還是副班長,你不行誰行!我看除了我,全連沒人不投你的票。”

肖立金無聲地笑了,輕輕捅黃強一拳。經黃強這麼一說,他心裏踏實了許多。

張玉忠也有留下的想法。母親去世後,他在世上沒有親人了,也沒有什麼牽掛了,如果他能留下來,那是再好不過,一個孤兒,把部隊當成自己的家,是天經地義的。

班長張家林非常支持張玉忠和肖立金留隊,勸他們抓緊時間寫申請。

一班打算寫申請的,還有餘長春。餘長春這段時間急得抓耳撓腮,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一圈。張家林對他不抱希望,因為餘長春各方麵都顯得平庸,張家林甚至勸他不要參與競爭了,不說別的班,單是一班,就有條件特別突出的肖立金,和條件雖一般但特別令人同情的張玉忠,連裏不可能把名額都給一班。

在規定的時間內,全連有十六個人遞交了申請。江一帆拿著那一摞申請書,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

在集團軍組織的大演習即將開始之際,團裏把改士官的名額分下來了,每個連隻有可憐巴巴的三個!

誰都知道這碗水不好端平,因為在江一帆和魏東眼裏,那十六個想留下來的兵中,至少有一半都很優勢,留哪個,走哪個,都太令人費思量了,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們專門開了支委會。江一帆說:“戰士入黨、考軍校,加上這個轉士官,是基層連隊最敏感的三件事,頭兩件我們處理得不錯,這第三件更不能含糊。”

魏東說:“有的排長建議把名額平均分配,每排一個,有一定道理,這樣連裏也省事。但我們認為這樣做看似公平,但對有些士兵卻是不公平的,因此不打算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