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看著他臉上的慨然絕望,心裏隻覺得奇怪,不曾想過協助公主逃婚會是多大的罪名。胄哥哥這是用自己的自由乃至生命來換取我的一時胡鬧。
我一向是個藏不住話的姑娘,什麼情緒都逃不過沈籍的眼睛。在眉開眼笑了一整天之後,沈籍終於忍不住。翹著二郎腿吐著瓜子皮道:“阿言你是不是思嫁思瘋了,聽到人家說你家將軍長得好你也不至於笑成這樣。說到底,那都是傳聞,誰知道洛家少將軍是不是一臉麻子眼歪嘴斜,硬生生被人傳成個世上少見的玉人兒。就拿你來說,小眼趴鼻子大嘴,跑起來渾身的肉顫啊顫的,走兩步就喘成狗,還不是被好事者一說,就成了齊國罕見的、美麗且豐腴的姑娘。”他故意在“豐腴”二字上加重了讀音,吊兒郎當地吐出嘴裏的瓜子皮碎屑。
我氣惱不過,隨手抄起桌上的瓜子就往他身上撒,嘴裏還嚷著:“我才不要嫁到南蠻子的地方去!我才不喜歡娘娘腔!我才不是胖子!”
沈籍拉下我快要落到他肥肉上的拳頭,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阿言,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我不知道?”
我真討厭這樣的沈籍,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仿佛洞悉我所有的秘密。我用力抽回手,躲閃著目光:“沈大胖你別以為你盯著我我就怕了,你今兒早上偷吃我的紅薯粥我還沒說,你大晚上的,腦子被驢踢了吧!”
沈籍愣愣地看著我,胖乎乎的大臉帶著深深的疑惑,或許是不懂為什麼從小就對他知無不言的小姑娘怎麼開始遮遮掩掩了,也或許隻是從沒被人罵過大胖有些緩不過來。
我拽起他來,用力把他推出去,惡狠狠地摔了一下門,眼淚鼻涕一個勁兒地往下掉。這偌大的齊宮,最值得我惦念的,大概就是這個死胖子。
死胖子在門外撞門,無奈宮裏的建築著實做的精巧,就算他是個胖子,也撞不開結實的木門。我想象著他那身肥肉一定是一顫一顫的,賊亮賊亮的眼睛裏一定噙著淚花。我不由地又笑出來,倚著門的樣子一定像極了我跟沈籍偷溜出宮之後遇見的那個喪子的寡婦,哭哭笑笑,瘋瘋癲癲。
不出一刻鍾,就有宮女聽到響聲過來拉走沈籍,沈籍掙紮著帶著哭腔喊道:“阿言,豈曰無衣?與子同裳。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我聽著他逐漸走遠的哭腔,忽然記起宮裏的桃林已有兩年不曾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