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英還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何曉軍從地上拉了起來。她拿過手絹,為何曉軍擦著臉上的淚,擦著擦著,自己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春英,告訴我,孩子是怎麼保不住的?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還有,保不住的孩子,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何曉軍不等臉上的淚水擦幹,就急切地問。
劉春英用手攏了攏飄到額前的散發,目光深沉,語氣堅定地說:“曉軍,我告訴你實話,這孩子不是保不住流產的,是我自己主動要求做掉的。”
“什麼?是你要求做掉的?”何曉軍的眼睛瞪得已經不能再大了。他張著嘴,目光是冰冷冷的。
“對。是我要求做掉的。”劉春英莊重地點頭回答。
“你,你為什麼要做掉這個孩子呀?孩子也不是你一個人的?我犯了罪,孩子犯什麼罪?啊,你說,你給我說。”何曉軍像一頭激怒的獅子,發出了吼叫。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是因為不想讓這個孩子一出世,就看不見自己的爸爸。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是因為這孩子給我帶來的創傷是永遠也抹不掉的。每當看到他,我就會想起這一段悔恨的曆史,就會想起發生的這一切,我不願意自己永遠在這樣的氣氛和環境中生活。我要跳出這個環境。是的,孩子是我們倆人的。但是,作為母親,當丈夫給妻子帶來了巨大的傷害之後,她有權做出選擇。這既不違法,也不是沒有人性。你想一想,當你在監獄裏服刑的時候,我拉著一個孩子,你心裏就那麼好受嗎?你能夠安心改造嗎?原諒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因為那樣你會更痛苦。就像你事先幫助你姐姐辦那種事情一樣,如果我當時知道了,我們會立即分手的。”
聽完了劉春英這一番話,何曉軍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不過,他的眼裏,仍然在流著淚水。
劉春英從兜裏拿出一張紙來。“你姐姐在你進去後不久,就服安眠藥自殺了。這是她留給你的遺書。”她說著,把遺書遞給了何曉軍。
何曉軍接過來看著。看完了這封充滿了姐弟惜別之情的遺書,竟然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他自言自語地說:“姐姐,你要是早就這麼走了,何必把我害得這麼苦呢?小時候你救過我的命。如今,我就是沒救你的命,我的代價也是太沉重了呀!我毀了家庭、毀了孩子、毀了我今後的前途。姐姐,你走了,一個人幹幹淨淨地走了。我就是活著,也是什麼都沒有了。”他說著,從小桌上拿出一張紙來,遞給了劉春英,並深沉地說:“這是我寫的離婚協議書,你簽個字吧!我真的不配做你的丈夫,也真的是不配做那個孩子的父親。這一切都怪我。我們從此分手,我無怨無悔。”
劉春英接過那張紙,看也不看地拿在手裏掂了掂。她用深情地目光看著何曉軍,什麼話也沒有說,她的兩手在輕輕地撕動著,那張紙就被她撕得個粉碎。她把撕碎的紙片使勁地扔到了地上。
“曉軍,我來看你,來為你送行,是希望你振作起來,重新開始。誰都不能保證永遠不犯錯誤,也包括不犯罪。但是犯了,就要認真改造,老實服法,重新做人。別人不了解你,作為你妻子的我還不了解你嗎?四年的刑期不算長。你還有一技之長,多做貢獻,還可以爭取減刑。我已經向市委和市人大常委會提出了辭職報告。我要重新等待安排工作,我也會調整我自己。你安心改造吧,我等著你。”劉春英動情地說著。
何曉軍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一下子撲到了劉春英的懷裏,“春英,我,我真的舍不得你……”
劉春英也深情地擁抱著自己的丈夫,並主動而又長久地親吻著他那冰冷的嘴唇……送走何曉軍的第八天,南平市人大常委會沒有通過劉春英的辭職報告。常委會在討論中認為:在何曉軍犯罪過程中,劉春英沒有任何責任和過失。而且,正是由於劉春英的努力工作,使丈夫投案自首,揭發他人,才使林一偉和王光輝等腐敗分子被揭露出來。聯係到她平時的工作政績,人大常委們一致認為:劉春英是南平市人民檢察院最合適的檢察長。
人大常委會的這一決定,受到了全市人民的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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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進省委組織部的接待室裏,劉春生就知道自己的工作要變動了。門開了,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汪明進來了。他有四十多歲,是剛剛走進省委班子的最年輕的幹部。他身後跟著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女同誌。這是剛剛調整的省委組織部幹部一處處長韓敏。
劉春生同這兩個人都不是很熟,他趕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汪部長主動上前和他握手,還親切地問道:“春生同誌,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