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元演自營中歸家,見到李白的第一句話不是問他北遊的感受而是說:安祿山已經從長安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個二品京官。
三品京官是誰?
鬥雞令崔敬昌。
哦,是他?
怎麼,你認識?
怎麼不認識?我和他真可謂冤家路窄——從西蜀到安陸,到長安,到洛陽,我們總是存緣千裏來相會的。
此人品行如何?
高力士的幹兒子還能好得了?接著,李白就把他與崔敬昌相識與相鬥的經過做了詳細介紹,末了還反問元演:他到幽州來幹啥?難道又是來為皇上搜羅好鬥的大公雞?
聽說是高力士保薦前來,替聖上做巡視考查的。
李白十分鄙夷地說:憑他那個溜須拍馬見錢眼開的德行,他能考察出些啥呢?
我估摸是聖上聽大臣們說安祿山要謀反的話多幹,就派他來實地看看的吧?
他呀!隻消安祿山把金銀塞滿了他的行囊,再把迷糊湯一灌,就是明明看到安祿山要謀反,回長安去也會顛倒黑白蒙蔽聖聰的。
他真要那樣作的話,我非宰了他不可!
元夫人從灶房出來了,熱情地招呼客人:喲!李賢弟回來了。快坐!快坐!餓了吧?我這就為你們開飯!
飯桌上,李白擔心花正芳盜玉璽一事,就問元演:這一向有人找他沒有?元演回說沒有。李白心想:那事真難!安祿山—回來就難上加難了。不覺把兩道濃眉深深地皺攏了起來。
第二天,李白與崔敬昌在大街上迎麵相遇。李白裝作不認識,扭頭想拐進一條小巷。崔敬昌卻大聲叫道:喲,那不是李翰林嗎?什麼風把你吹到幽州來的呀?
李白見躲閃不過,隻好回頭加以應付:崔大人,幸會幸會。在下無官一身輕,是個浪遊慣了的人,四海都是家。我倒要問問崔大人: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的呀?
崔敬昌高昂著個頭,十分傲慢地說:是高公公保薦,是聖上傳旨,欽命下宮到安王爺封地來轉一轉看一看的!
那好呀!崔大人是皇命在身的人,一定是忙得很,在下就不打擾你了。
莫走!莫走!隨下官一道去見見安王爺。你們不是在長安見過麵了嗎?
不去不去,我這個布衣小民,生性怕見官,尤其是大官。
去吧,你到了安王爺的管轄地麵,按例該去拜會。如果不去,安王爺也會派人來找你的。
李白撫須沉吟了一下,覺得去見見也好,來個投石問路,順便探探情況,便點頭說道:好吧,就煩請崔大人引見了。崔敬昌強拉李白去見安祿山,並不是啥好意,是想叫安祿山知曉李白這個桀驁不馴的人來了,好注意李白的行蹤,免得他亂說亂動。他領著李白來到了東平王府兼節度使衙門。這兒朱門重重,雕梁畫棟,武士眾多,十分威武。
安祿山這次去長安又帶去了大批的金銀珠寶和絕色美女,分送了父皇母妃以及高力士、張洎等朝中權貴,進一步贏得了皇上的信任與歡心,特賜以宮中行走的特權。他便借此機會進一步密切了與母妃楊玉環的關係。有時在宮中夜宴酒醉後就留宿不出。因此就有了兩人之間有了曖昧關係的傳言。對此誰也不敢去證實,隻瞞著皇上一人。對於大臣們表章中曆數安祿山將要謀反的罪證,皇上一概不信,反而將表章送與安祿山過目,目的是表示皇上的寬宏大量和對安祿山的堅信不疑,讓其放心。總的是:天寶皇帝李隆基已非同是一個人的開元皇帝了。他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沾沾自喜,歌舞升平,再也聽不進逆耳的忠言,隻聽得進阿諛奉承。這次,他聽信了高力士的保薦,特派崔敬昌到幽州考察,並不是疑心這個胡兒真的會造父皇的反,隻不過是借此堵一堵大臣們的嘴。
狡詐的安祿山早就摸透了這一點。所以對崔敬昌的到來沒有多少戒心;並且一來就用重金和美女加以拉攏,回京後多說好話。當他高坐在虎皮交椅上目空一切地看見崔敬昌領著一個白袍長須的中年漢子走進議事廳時,一下沒有認出是誰,等到崔敬昌加以引薦說是大詩人李白李翰林後,他才想起了那年在長安與郭子儀爭吵中,半路裏殺出來的就是這個人。安祿山是個武人和粗人,平素崇敬的是武力和刀劍,對文人從來不放在眼裏。今天因為是崔敬昌引來的,看在這個皇差大人的麵上,他隻好裝作客氣地說:李翰林,怎麼也看上了俺老安的邊遠小地了?他奶奶個熊的,來的都是客嘛!歡迎!歡迎!
李白又一次見到了這個又矮又胖,滿臉絡腮胡子,滿嘴粗話的碧眼胡兒。心中有的是厭惡,恨不得拔劍就砍掉這個反心已久、反跡已露的奸賊的腦袋。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魯莽行事。賊無贓,硬如鋼。為了取得贓證,還得巧加周旋。他拱手不拜地說道:上是安將軍、安王爺,布衣李白這廂有禮了。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