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戰亂前後(1)(1 / 3)

(一)

幽州城虎穴曆險歸來之後,李白因花正芳之死哀傷過度,須發又白了不少,而且大病了一場:胸部疼痛,發燒嘔吐,不思飲食,臥床不起。宗家姐弟倆多方請醫療治,細心護理。春盡夏來時,李白的病情有了好轉。

能吃能走之後,李白就握筆書寫奏章,將幽州之行親眼目睹安祿山謀反的現象做了揭露後,重點寫到了偽玉璽事件。結尾寫道:安賊謀反,鐵證如山!臣請陛下早做聖裁:先發製人,消除戰禍,速擒叛逆,以正國法!

宗氏夫人關心地看過奏章後,表情冷淡地說:夫君,奏章寫得甚好,隻是你早已是布衣之身,結局可能不妙:一是聖上未必能夠看到,二是看到了未必就能相信他的幹兒子和寵將會反叛於他。

李白說:古人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管奏章上奏後的結局如何,我是做到了一個做臣子應盡的責任。天下的事情很難說,說不定我這隻筆能夠殺人不見血地叫安祿山人頭落地哩!

奏章鄭重其事地寄到長安去了。但是,一去就泥牛入海無消息。果然叫宗氏夫人不幸而言中了:李白的奏章被送到了高力士手中。他一看是對頭人李白寫來的,連看也不多看幾個字就仍進火爐中化成了灰燼。眼看著黑色的紙灰隨風片片飛揚,高力士狠狠地說:哼,一個臭文人還身在江湖,心存魏闕;妄想殺個回馬槍重返長安嗎?做夢娶媳婦——想得個美!後花園菊花盛開的時候,李白對奏章不抱任何希望了,靜久思動,又要出遊了。宗氏夫人知道留不住就問:這次你去何方?

李白回答:第一站還去宣城。那兒的敬亭山太美了。那兒的紀老伯釀的老春酒太好喝了。第二站是越州。那兒有心儀已久的賀老,賀知章。

宗氏夫人沒有異議,當即提及另一話題:有一件大事情,妾身得給你說一說。平陽已經長成個大姑娘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李白想了想後說:夫人言之有理。我就拜托你代為物色個好女婿。不一定是官宦之家,隻要男兒忠厚,能自食其力,兩個人恩愛就行。

宗氏夫人點了點頭說:有你這話,我就做個有心人。不過,婚姻大事,非同兒戲,也急不得,慢慢物色看緣分吧。

三天後的早晨,李白浴著金色的陽光,騎上他的白龍馬,告別了家人又踏上了旅程。祖傳的龍泉寶劍在黃河渡口被盜了,換成了新買的青鋒劍佩在腰間。小小的酒葫蘆,那晚因掛在身上,得以隨人一起幸存,如今又盛滿了酒液斜挎在肩上。他不快不慢地中速前進,兩眼飽覽著一路的秋光:田野裏一片金黃。農夫們在忙著收割成熟的莊稼。頭頂上一片晴空。隊隊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南飛翔,不時發出了幾聲鳴叫。

這時,李白忽然想起了杜甫,想起了詩友瘦削的麵孔,坎坷的人生。聽說杜甫空有滿肚文才,在長安求仕多年,僅謀得個縣尉的小官,憤而不去就職,過的仍然是窮愁潦倒的生活。

不過,詩歌卻豐收了,並且在社會上廣為流傳。這就叫詩必窮而後工吧?他的《兵車行》和《麗人行》寫得真好。前者描寫了黎庶與兵士們從軍的苦難。後者暴露了楊貴妃姐妹的驕奢淫逸。兩者恰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李白不禁就在馬背上信口吟誦了起來: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炙手可熱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嗔!

吟著誦著,李白為詩友的成就而感到由衷的高興,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些年自己在沙丘城下寄與杜甫的一首詩:

我來竟何事?高臥沙丘城。

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

魯酒不可醉,齊歌空複情。

思君若文水,浩蕩寄南征。

李白回想起他與杜甫在洛陽初會時,彼此都有相見恨晚的歡欣,以及攜手共被同遊梁宋與齊魯時的曆曆往事。真想再一次與詩友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好好地再剖腹暢談別後的情況。走著,想著,不覺已日薄西山,又該進食投宿了。

經曆了十多天的奔波之苦,李白第二次來到宣城。時近黃昏,城內已經行人稀少了。他找了個客店,稍加洗漱後就直奔紀家酒店。一進門就大聲說道:紀老伯,你的老酒客又來了!

紀叟聽聲音很熟,用手揉了揉發花的老眼仔細看後驚喜地說:啊,太白先生,你又來了!歡迎!歡迎!

李白大口喝著香醇如故的老春酒和主人聊天:紀老伯,這一向生意可好?

好,好,可以說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這都是你老的酒好人也好,回頭客就多嘛。

酒好是不假,人好嘛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