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蘇瀾最近的愛好是坐在病房的窗邊,看著窗外天上的飄忽自在的白雲發呆。當然要說的話,其實從他生下來到現在,就沒有一天不在發呆。

距離秋瓷發生車禍的那天已經過去一星期了。

顱骨骨折,頭皮血腫伴頭皮撕裂,以及左手前臂粉碎性骨折。當初送到醫院急診室的時候,秋瓷幾乎就是個血人,醫生當即就下了病危通知單。好在秋瓷頭部的損傷並不算特別嚴重,而且送到醫院的時間還算及時,這才把秋瓷搶救了過來。

這一周秋瓷已經基本脫離了生命危險期,由加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

蘇誠每天要上班,自然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照看秋瓷。好在肇事司機並沒有付清醫藥費以後就甩手不管,心下難安的他主動叫了自己的妻子林白茹過來護理秋瓷。

至於蘇瀾,他平日裏都是秋瓷在照顧,這下子秋瓷住院,蘇誠上班,他自然也就直接跟著秋瓷來了醫院。

一開始蘇誠還放心不下蘇瀾,總擔心在醫院裏沒人照顧他,會讓他不適應。

可是蘇瀾畢竟不同於真正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在兩歲半的時候怎麼樣他不知道,但就他而言,擁有前世將近三十年生活的記憶和常識,以及末世後變為喪屍的兩年經曆,他足以在生活上照顧自己。即便他自重生以來,就變得沉默陰沉排斥外界,既不接受新的身份,也不接受新的家人。

蘇瀾生活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說發呆也不盡然,應該說是在回憶過去。他固執的把自己鎖在前世的記憶裏,每日每夜都在回憶著那些小時候和姐姐一起在孤兒院生活的日子,那些少年時期艱苦求學的日子,那些工作以後每天加班到深夜的日子,還有那成為喪屍以後與姐姐和阿奇在末世掙紮的日子。

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前世的記憶愈發的清晰,就會將他最後的死亡映襯的愈發悲哀。如果連自己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姐姐都恨不得自己去死,那麼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呢?

每當他在今生父母的照顧下,冰封的心有所動搖的時候,死亡時姐姐那驚恐參雜著驚喜的表情就會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淩遲著他早已破敗不堪的心。

愛的越深傷的越狠。都說與你無關的人無論做了什麼,對你而言都隻會不痛不癢,而能傷到你的人,往往是那些你放在心底的人。如果一開始的付出隻會換來最終的傷害,那麼他寧願一開始就拒絕和別人接觸,哪怕這些人是給與他骨血給與他身體給與他生命的生身父母!

然而秋瓷的車禍像一把鐵錘,不留一點情麵的將他的心防狠狠砸碎。那鮮紅的血色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就將他從堅冰中拉出。原來,他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不在乎自己的父母。原來,他隻是太害怕再一次的失望,所以才會如此吝嗇給與他們一點點的關注。原來,他終究隻是一個膽小鬼!

秋瓷一醒來的時候,蘇瀾就察覺到了。也許是因為經曆過末世的原因,蘇瀾比一般人敏感許多。雖然不再是喪屍,也不再有喪屍那強大的攻擊力,可當初那敏銳的洞察力蘇瀾還是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他迅速的從窗邊的椅子上跳下來,邁著一雙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跑到秋瓷床前,用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秋瓷,好像在問秋瓷覺得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沒有什麼需要一樣。

秋瓷怔了一下,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小瀾,媽媽口渴,可以幫媽媽端杯水嗎?”由於傷口的疼痛,她的聲音很小很輕,稍不注意就忽略過去了。

蘇瀾聽後也不多說,立刻轉身去倒水。

由於之前林白茹說要出去買點東西,所以現在病房裏隻有蘇瀾和秋瓷兩人。看著蘇瀾墊著腳尖去端桌子上放著的凉好的開水,秋瓷心中卻怎麼也止不住升起一種荒謬感。

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報應這一說?為什麼她前一刻才做出拋棄兒子的決定,下一刻就出了車禍?難道老天爺都看不過這狠心的母親麼?

從恢複意識開始,這些天秋瓷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

她想反駁,不是她狠心,而是這樣的生活她實在是忍受不了了。換了別的人,不要說麵對這整天不言不語的兒子將近三年,或許一年,或許更短的時間,他們就受不了了。

所以,這其實不是她的錯,錯的,是這弄人的命運!

“秋姐,我們來看你啦!”遠遠的就聽到走廊裏有人說話聊天以及高跟鞋踏在醫院地板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秋瓷就在猜想外麵到底是誰。聽到這句話以後,秋瓷知道了,來人是秦麗。這不,後麵還跟著秦麗的老公任輝。

秋瓷看到來人是他們夫妻兩,臉上露出笑容,“任哥,小秦,你們來看我啦?”聲音雖然虛弱,卻掩不住語氣中的歡喜。

任輝把手中提著的東西放到秋瓷的床頭櫃上,秋瓷眼尖的看到是一袋子蘋果和幾個水果罐頭,立刻說道,“哎,你們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何必還買這些東西破費呢?櫃子裏都是水果,我就算到出院都吃不完,一會你們拿回去啊!”

任輝也知道這幾句不過是人情往來的客套話,也就順著說了幾句,“小秋你就是想得多,哪有看病人不帶禮物的,這點東西不值什麼錢,但總算我們的一點心意,你放在這裏慢慢吃嘛。”

秋瓷抿嘴一笑,不再說話。

這時秦麗看見了坐在窗邊椅子上的蘇瀾,她把手中的包包遞給任輝,就走了過去,蹲下身,平視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小瀾,阿姨來看你了,想不想阿姨和叔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