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紛繁地,輾轉終聞信(下)(1 / 2)

“你說……不認得他?”魏青鸞奇道。他和郝文單是聽他聲音,便立即認出了是雨溪,沒有道理俞信會認不出來。俞信搖頭道:“不是‘不認得’,而是‘認錯了’,錯把他認成了老五。這樣說你們大約會笑我,可是認錯了的也不隻我一個。最離譜的,還是那瘋瘋癲癲的邵家大小姐。誰能把自家丈夫也認錯了?”

郝文道:“你既說她瘋癲,那認錯人也是有的。”

俞信笑道:“是,可卻正是三哥將她弄瘋癲的。不止她,連我們也全都被弄得瘋癲了!”

郝文正想追問,卻見魏青鸞蹭地站起身子,道:“我不想再聽了。信兒,下麵你和大哥說罷,我去透一透氣。”

郝文拉住他道:“二子,既然聽了,便聽完罷;此刻再躲,也躲不過了。”

魏青鸞定了片刻,苦笑道:“我還是……不敢再聽了。”甩開郝文的手,徑自走出門去。他約摸已經猜料到前因後果,隻覺得心裏頭空空落落的,頭頂上青空碧洗,卻也同樣遙不可及。

郝文歎了口氣,坐直身子,把目光轉向俞信。他其實何嚐也不想出去透透氣將這一切忘個幹淨,可惜他是大哥,老二可以說搪不住了不想聽了走人,可老大該向誰說去呢。隻有聽著,自己兄弟的事情,雖說殘忍,惟有他不得不聽到最後。

俞信注視著魏青鸞遠走的身影,深深吸氣吐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筆直地迎上郝文地雙眼,一字一字艱難說道:

“老五死了。”

已在料猜之中的結果,卻仍似一雙鏈子鐵錘,重重砸在郝文的心口。他半晌說不出話,連想歎息一聲都不知該從何歎起,眼前第一個閃過的是路永澈淨朗的笑容,還有他小時候哭泣的臉孔。然而陽光陡烈,漂白了一切景色,湮沒一切屬於回憶的種種。

他勉強點了點頭,示意讓俞信說下去,然而這個素來被大家喚做沒心肝老四的家夥,也哽咽了聲音,再說不完整。想必他得知這一消息至今,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罷;那一份情感,也自然得不到宣泄,隻得一直壓抑著,直到今天。

“……葬在哪裏?……”郝文問道。

“聽三哥說,是葬在淮安旁的烏夜山中。我本想勸三哥將五弟改葬,至少能和師父們一起,葬去重露宮裏……可看他那樣子,又怕觸傷了他,便一直沒有敢動。”

郝文點了點頭,道:“言歸正傳。你怎麼會認錯老三的,後來又是怎麼知曉的?”俞信撇了撇嘴,笑道:“是三哥告訴我的。他隻對我說了一句‘老四,我是顧雨溪’我便立刻仿佛被澆了盆冷水似的明白過來了,覺得自己當初會搞錯簡直是不可思議。我想,這大約是三哥學會的一門邪術吧?也許……和赫連魔頭的那招殺招……有幾分相似也說不定。”

郝文鎖緊眉頭:“那是他殺了邵群,奪了幫主之位?他想要做什麼?”

俞信猶豫片刻,道:“究竟是不是他殺了邵群,我不敢斷言;但據三哥所言,他奪這幫主之位該是為老五報仇,——而殺了老五的,正是赫連魔頭。”

郝文臉色陡變,難以置信地道:“什麼?!為什麼特意……”

俞信搖手道:“再接下去的我也不曉得了。邵群大約是三哥所殺,因為以他現在的那種本領,再加上邵群完全不會防備於他,要動手相當簡便。但若是從前,他是做不出這等事的,而現在我覺得他也快控製不住自己,也許是因為老五將他寵壞了,讓他連怎樣獨自生活也忘記了吧?”說到此處,俞信總算大功告成似的,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拍拍屁股站起身子,朝郝文笑道:“話說完了,該沉重的也沉重過了,我走啦,還有其他生意要做呢。你們把錢按老規矩給接頭的,也就成啦!”

郝文本想問之前雨溪從他那裏買了些什麼情報,可轉念一想老四好歹是做這生意的人,這種消息一定不願透露,也就作罷。

魏青鸞在遠處一塊大石上涼快著,不去聽他們說些什麼。他清楚五弟已經撒手人寰,卻乏陳能夠坦然麵對的勇氣。“三公九卿”已折其四,往事如煙不堪回首。他又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多少人讚不絕口的“魏四公子”,結果不過是個哄騙人開心的玩藝,赫連魔頭團團包圍他魏家之時,他什麼人也救不到,還要在別人的推搡保護下,方能得以苟延片刻聊以生息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