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闕 鵲橋仙 第一回 我本楚狂(下)(1 / 2)

王小三樂顛顛地跑來,問道:“先生吩咐啥?”李羨仙朝身邊那少年一指,道:“這位——”話說一半,才想起自己尚未問這少年姓名,不免有些尷尬。好在那少年倒也機靈,連忙說道:“晚生姓趙名真。”李羨仙順勢接道:“對,趙兄弟,是我朋友,我們路上相識,聊得投機,走到清江也不曉得。他不熟路徑,我本打算親送他回去,但眼下縣宰既著急喚我,必有要事,不能耽擱。張小三,還勞煩你陪我趙兄弟走一趟,送他家去。”

張小三笑道:“先生隻管吩咐。隻是這位趙兄弟家住哪裏?”

趙真道:“晚生家還很遠,但隻勞煩張兄弟送我回龍台縣,便有親戚相應。”

李羨仙見這包袱已經繳清,便甩開胳膊要走。趙真急忙叫道:“還未……還未請教仙君高姓大名。”李羨仙撇臉側目,嘲道:“既是仙君,又怎能被你問去了姓名?”說罷,一陣風般走遠了。

趙真茫然若失,張小三在旁無奈笑道:“趙兄弟,別跟我們先生一般見識。他人倒不壞,卻就是有些瘋癲的。你要問他姓名,我可知道。他大名叫作李羨仙,可我們縣太爺總是喚他做‘玉卿’,說這叫什麼表字。”

“玉卿,玉卿,哈哈,我早說了嘛,這清江縣沒你果然是不成的。”縣太爺陳明義在廳堂裏來回踱步,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李羨仙百無聊賴地靠在椅上,頭暈腦脹地說道:“陳大人,求您坐下說可好?我給您老轉得眼暈。”

陳明義這才坐下了,抓著李羨仙的手說道:“玉卿啊,我跟你說。原本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那刁民……唉!都欺負到本大人的頭上!你知道,我是個舉孝廉,但這其實是捐的。我家裏代代都做官,不能……”

李羨仙哭笑不得地說道:“大人,這些您都說了第兩千單八回啦。”

陳明義哈哈大笑,道:“才說兩千單八回?那不要緊。我就是要你曉得,若是沒了你李玉卿,我陳明義就是捐了萬兩黃金,這縣宰一職也是萬萬幹不來的。我陳老頭子書沒讀多少,但懂得講義氣。玉卿,你要什麼,盡管和我開口。就是以後別總往龍台縣跑,害我好找。”

李羨仙微微撇了撇嘴,一聲不吭。他曉得這位縣宰大人是個空架子,雖然清江縣小人稀,憑這位爺的本領也就隻能管個油鹽醬醋;但凡大些的案子,從來都是他李羨仙一手操刀。在這件事上他向來頗為自得,但他又能要些什麼?至多不過將縣宰的烏紗要了去,戴在頭頂上新鮮不了幾天。他李羨仙想要的,頂在腦袋上可比這有份量得多。

“這兩日該沒什麼事了……你不說龍台縣我都忘了這事,王小三回來沒?”李羨仙撇開話題,一麵向外走一麵問道,正巧兜頭撞著打水回來的王小三。

“先生,您找我?”王小三連忙將搭巾甩在肩上問道。

“嗯,”李羨仙點了點頭,有些猶疑地問道,“我先前忙得暈向,一直忘了問你。上次教你幫我送的那位趙兄弟……”

“哦,他呀。”王小三笑道,“一早送回去了。不瞞先生說,”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沒看出來,那位兄弟,原來是龍台縣周家的親戚呢。”

“周家?那個家境淵源的豪富?”李羨仙皺眉問道。龍台周家,這方圓千裏的沒有不曉得的,聽聞家裏很有淵源,不僅有財,而且有勢,連年災年放糧,那米屯就如糧倉似的,總也放不垮它。有人便說那家裏有親戚是朝廷裏的大官,但要真說出名姓來,卻又沒人說得明白。周家的當家人叫做周令虛,五十開外,領著周家上下百口仿佛避世隱居在此,對官場和江湖都諱莫如深。

“我一把趙兄弟送去周家,那老當家就感動得什麼似的,對我千謝萬謝,不過你說你謝我相送之恩,那也罷了,他卻謝我‘救命之恩’!我聽得一頭霧水,難不成送他一段路程也算是救了他命?那位趙兄弟也不和我解釋,直走去裏麵了。那老當家卻拿出許多東西謝我,我沒那功勞,更不敢要,連推帶辭,可最後還是忍不住撈了一點好處回來。”王小三說到此處有些得意,悄悄解開薄衫,露出裏麵一個漂亮的綢緞坎肩來。“我就拿了一匹綢子,教屋裏人裁了點邊角,做了個坎肩。先生要這綢子不?我那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