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瞅見?有沒有瞅見?快說呀!”
“……唉,我看得眼當真都舍不得眨一下!真和神仙似的,喏,就和這紗絹上描得一個樣兒!”
“唉呀呀!哪地方能見著他?”
“我聽小倌兒說,待會他要去大殿那兒。我們躲在假山後邊,偷偷地瞅一眼,準不叫他發覺了!”
“對了,前邊池子上那橋還差些子才修好吧?我們去動手將那板拆了,多留他一會子,好仔細打量打量!”
“好呀,好呀!”
一群宮女們嘰嘰喳喳笑著商議定了,拋下手頭的活計一股腦兒向廊下湧去,七手八腳地沒片刻就將荷池上新墊的橋板拆了去。接著有的躲在廊柱後,有的裝作在河邊喂魚,有的藏在假山旁,有的持著掃帚擺弄地上那零星落葉,卻都不發出一點聲響,直等著遠處那新著紅袍的人影漸近,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參政大人,這邊請。”
李羨仙紮高了銀發,兩鬢和額前卻仍落下數縷,略略遮擋那一雙仿佛玉做的瞳眸。多年浸淫的紮實武底子又讓他仿佛足不沾塵,飄然而至。
領路的太監見橋沒了板子,喝道:“你們做什麼?怎麼橋板子又拆了去?”
宮女中一個領頭的道:“回稟喬公公,橋下有些不穩,我們拆了板子看毛病出在哪裏。”
“胡鬧!”喬公公喝道,“快些將板子鋪了,送參政大人過去。”
李羨仙連忙道:“不敢勞煩諸位。”朝喬公公一拱手道,“得罪了。”未等他反應過來,提了他的領子,整個人縱身而出,在那荷葉上輕踏借力,翩然而起,但見銀絲寰轉,玉目如波,頃刻間便已身在對岸。李羨仙這才將喬公公放下,再拱手笑道:“多有冒犯。”
喬公公又是駭然,又是驚喜,連聲道:“這……這……哪裏的話!大人真是神仙下凡,星君臨世,才有這等天人之姿。”李羨仙生平哪裏聽過這等恭維的話語,不禁飄飄然起來。而偷眼四周,先前使絆的宮女們無一不目眩神馳,驚歎不已:端的是見過這本領的,沒見過這風采;見過這風采的,沒見過這樣貌;見過這樣貌的,沒見過這本領。李羨仙暗暗一笑,微捋銀鬢,揣起十分得意,隨喬公公入內去。
其實他自己也倒現在沒鬧清楚狀況。不明不白地接了一道旨,接著便被一群人簇擁著來到京城,至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誰也不告訴他。但他曉得是趙真搞的鬼;自那天來,他也就沒再見過那小子了。
雖然在夜深人靜時也曾想過,莫非趙真就是老四要他在那茶館裏等的“貴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像。貴人不該是一臉貴相、富態可掬的中年鄉紳模樣嗎?怎麼會是個瘦小的少年郎,就算他家境淵源,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不管怎樣,這亭台樓閣華貴莊嚴的氣象,自己總算是見到了。哪個讀書人不向往這一朝?他心裏快活得幾乎要上竄下跳,恨不得立馬便說給兄弟們知曉。至於喬公公絮絮地說了什麼,他卻一概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