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闕 鵲橋仙 第三回 江湖幾多紛亂(上)(2 / 2)

女山湖鎮子不大,那老者沒花片刻工夫便將東西齊備了,雇好一輛馬車,又買了些紙錢。他這才轉身來看著淩翎,道:“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麼?”

淩翎按住了劍柄,雙眼直視那老者,臉上的淚痕已然幹盡。他問道:“您究竟是何方神聖?……”那老者歎了一聲,撫著那棺槨,對車夫道:“趕路罷!”一麵對淩翎說道:“不曉得我這樣說你明不明白……我與朝華兄弟是忘年之交,若不是有他……唉……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淩翎愣了愣,但片刻間便明白過來:“你說‘朝華’……是若朝?”

那老者笑了笑,幹枯的嘴唇撇起,露出一排黑黃的牙。“那是給你叫的,別人都不許叫;我們至多也隻能喚他一聲朝華兄弟,也很逾矩了。”

淩翎還待再問,那老者已將小福兒抱上車,並不打算再多回答一句。淩翎有成千上萬句問話想要問他,但轉念一想,自己已被若朝瞞了這許久,現在物是人非,舊景難再,追究這些又何必急於一時?便是再早一刻得知,逝去之人也不能活轉。這樣一想便能坦然相對,向那老者道:“適才失禮,尚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那老者望了望淩翎,看他臉上先前那一番神色已然收起,雲淡風輕一如女山水色。不由得又歎又笑,說道:“怪不得他那樣看重你。老朽自枉多活了數十載,總該對生死看得淡些,卻不及一個年輕人這般能說放就放,看得通透。”

淩翎也躍上馬車,雙眼看著前方,道:“其實我什麼也容易放的下。唯獨這個人,……”他不再說下去了。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那馬車慢吞吞地走到了山腳下,車夫說山路窄,容易絆壞馬腿,無論如何也不願上去。那老者便給了他一錠銀子,打發他去了。淩翎急道:“從這裏到那山洞處,還有好些路途。”那老者笑道:“老朽知道的。”轉身將小福兒抱下車,那孩子已困得難睜動眼,那老者便托付淩翎背在身上,一麵借過了那車夫的馬鞭。

淩翎不明所以地看著那老者,暗道你難不成要自己用馬鞭抽這棺材上山?那老者仿佛看穿了淩翎的想法,對他微微一笑,那馬鞭向下一指,隻聽嗤地一聲,那鞭頭便如靈蛇出洞,卷起那棺材扛在肩上,輕巧地好似信手拈花。他奔了兩步,到底棺槨沉重,不似一般,身子陡然下墜;便將鞭一甩,卷過山道旁古木粗枝,微一借力,再飛出數十丈。淩翎見狀發力急追,可那老者正似猿猱舒臂,仿佛駿馬加鞭,不過片刻便將他拋下老遠。

待他上到山腰間,那老者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淩翎佩服不已,暗道這一手借力卸力的輕身功夫,就連三位師父中輕功最好的齊紅粉也無法企及,這才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說法。而那老頭子瘦削的身材,蹣跚的腳步,更看不出半點武功,當真匪夷所思。

“老前輩武功之高,當世罕見;晚輩班門弄斧了。”淩翎略略躬身說道。那老者看了一眼淩翎身後,背上負著的小福兒仍然酣睡不已,絲毫沒有半點驚動,便也笑道:“哪裏,淩公子的輕功如平波靜瀾,毫無聲息,這才令人驚羨。下麵還請淩公子帶路罷。”

提到此節,又是觸到淩翎心頭痛處,他雙眉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蹙,向那山林深處一指。他想起當初來此之時,與若朝的那一段對詞——但眼下時過境遷,再細想來,不管是“紛繁人躑躅,繚亂影流連”,還是“世間多俗輩,情思奢兩全”,若朝的詞裏句間,總已或多或少地在暗示著什麼,流連躑躅於欲言未言之處。

順著淩翎指向的方位看去,那老者心中了然,問道:“我們要去斷情崖,是麼?”淩翎點了點頭。那老者便當先邁入林中,對路途可謂輕車熟路。淩翎望著他背影,終於開口說道:“……我與若朝上山來時,他曾在此與我對過句子,說是‘紛繁人躑躅,繚亂影流連’,‘ 世間多俗輩,情思奢兩全’。如今想來,恍如隔世。”那老者停了停,仿佛隨意問道:“那你是如何應答他的?”淩翎想了想,道:“我對他說道‘佳境非一隅,弱水有三千’,‘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

那老者頓了一頓,慢慢地重複道:“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哈哈!好,好一個‘寺冷鍾先響,宮寒月最圓’!可也恁真實了些,恁殘忍了些。老朽終於曉得,為何朝華兄弟總是又歡喜你、又是恨不得殺你;最終他仍是抉擇不下,隻得枉自送去性命。”

猛一陣山風灌來,刮得世間萬物好一陣清醒。前邊遠遠地已經可以望見斷情崖篤然於彼,淡煙垂霧,舒卷紛繁。

那老者放下棺槨,啞聲問道:“你知道這斷情崖的故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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