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錫民大喜過望,千恩萬謝,又揣度著那帕子上題詩的蘊意,難道不正是說她在這亭子裏等待自己麼?他生怕錯過了約期,問明了莊園的所在,急急忙忙地趕去了。
那一刻他當真覺得時來運轉。此後哪怕是反出師門、為人鄙棄,也甘之如飴。在幽深莊園的中庭碧漪之間,果真有那麼一亭,一人,持傘笑倩,閑待君來。
楊斕曉微啟唇齒,婷婷笑道:“等你好久,可認罰麼?”
章錫民連忙撲到她身前,結結巴巴地說道:“認!認!楊姑娘想怎樣罰,便怎樣罰!”
楊斕曉微笑嗔道:“這呆子,我可當真說要罰你了?這遭饒了你罷。”
兩人一見傾心,在這一隅翠閣之間無話不談。楊斕曉訴苦說她比武招親純屬下策,難為的是這世上險惡用心之人何止千萬,若不定下比武招親那奇怪的規矩,便約束不得那些沒心肝的蠢物們。“我一弱女子,縱使學得天下無敵的武藝要訣,又有何用?隻要有一人懂得疼我憐我,便此生不枉了;至於這武學秘籍之流,我本看得極淡;讓他隨風而去罷。”章錫民聞言,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得連聲稱是。
“但現在關頭有一個要緊的事。雖然比武招親定下規矩,眾人角逐,淘汰直至最後兩位武功高強者,勝者可娶我為妻,敗者則可獲祖傳秘籍《指沙陣》。這也是想借此契機給《指沙陣》找位適宜的傳人。但……眼下除了章大哥外,爹爹也替我選定了一位人選,那就是河北‘梆子錘’廖建。此人本領了得,你或許聽聞過。”
那年頭江湖上有些名號的武學大家何止百千,章錫民一顆心全撲在楊斕曉身上,哪裏知道什麼廖建?但既然楊姑娘說他本領了得,那鐵定是錯不了的。他連聲應道:“是,是。楊姑娘的意思是?”
楊斕曉眼角滑出一絲悲涼,道:“爹爹很中意他,他本領又高強,又很有些手段,要做我丈夫該是十拿九穩。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他的本領,該與你也不差些。但我知道他的心思,他對我是沒意的,卻隻想要那傳家之寶《指沙陣》。而一來我不願意嫁他,二來這《指沙陣》我也不願意給這種醃臢無賴。我與章大哥你一見傾心,又仰慕章大哥人才,便想要尋思個法兒,不能讓這等人占去了便宜。”
章錫民顯然沒明白女兒家心中那些彎彎繞兒,問道:“究竟是什麼法兒?任憑姑娘主意。”
楊斕曉聽他這樣說,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略帶些扭捏,將頭上束發的舊釵拔了下來,遞到章錫民手裏。
“章大哥,我們今日今時就立個誓言,締結夫妻之盟。而後什麼比武也罷招親也好,都不過是個噱頭。隻是最後你和他對決之時,隻許輸,不許贏;但也不能輸得太不成話,讓人一眼看出來。這樣你就能拿到《指沙陣》,而我自然會找個機會鄙棄那醃臢小人,與你白頭偕老。這柄跟隨我十年的釵子就是見證。”
章錫民聞言,但覺渾身熱血沸湧,恨不能將心掏與她看,連忙往懷裏一揣,將一本貼肉收藏的秘本掏了出來,遞與楊斕曉。
“承蒙姑娘抬愛,……我,我沒有值得珍藏的信物,隻有這一本《萬華劍譜》乃是我華山派百年修為之萃,蒙祖師爺賜予,數十年來貼肉珍藏,不敢有半點疏失。今日姑娘既以釵相許,我自當將此譜為證。”
楊斕曉連忙雙手接過劍譜,翻了幾頁,驚道:“當真是世間無二的萬華劍譜!如此珍貴之物怎能輕易與人?章大哥快快收回去。”
章錫民哪裏肯答應,好說歹說了許多話,才勸得楊斕曉半推半就,勉為其難地應承道:“那這劍譜權就當寄存在我這裏,來日一定奉還。”章錫民這才笑逐顏開。楊斕曉又續道:“咱倆今日之約,勿讓不相幹的人知曉。否則這一出計策,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章錫民連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