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隻是初冬,聽聞這個時節還不是巴黎落大雪的時候。這年似乎有些不同,雪花已經在窗外紛紛揚揚。玻璃窗上滿是水霧,用手去抹開,不多久就會再次被覆蓋。
孫哲平每隔一會兒,就抬起手抹玻璃。有一回抹開,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張佳樂,驚得心裏一緊。可一眨眼,外麵卻什麼也沒有,落雪更深罷了。他胸中一口氣沉甸甸地跌回肚子裏。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孫哲平知道是葉修,但不知為何,他感到耳朵聽不太真切,葉修的聲音好像被什麼隔住了,悶悶的。他回過頭,葉修罕見地穿了一身質地和設計都極其考究的西裝,看起來比自己的年齡成熟許多。
葉修看著他:“我找人問過了,這次翻車導致的損失和傷亡都挺重,失蹤了兩人。那邊地形有些複雜,一時半會兒也不一定找得到。這種天氣,一旦超過四十八個小時……”
孫哲平扯了扯嘴角:“不會的,他一定沒有遇難。”
葉修:“你要不先回旅店休息吧,這邊呆著也沒有什麼助益。”
孫哲平點了點頭,站起來,道:“葉老弟,這次麻煩你了。”
葉修笑笑:“我這身份也就這時候有些用武之地了,他也是我的朋友,說什麼麻煩。”
孫哲平頷首致謝,拿起身旁的東西便離開了當地分管交通事務的警察局。他自聽到張佳樂那輛車出事故起,便離開了旅店住處,找了不少認識的留學生,結果消息碾轉竟傳到了葉修那裏。葉修二話不說便冒雪出來打點這邊的關係。因此,得以直接來問最新情況。
這次事故裏,與張佳樂同行的小同學都沒什麼大礙,單是張佳樂不知道掉到哪個角落去了。法國警察和醫生去現場搜救了一圈,天一下雪就回來了。
沒想到,法國人的悠閑與慢條斯理,在這種事情上也不例外。
孫哲平行走在落雪天氣裏,手中的傘也忘了打開。已經超過二十個小時不曾休息,他走起路來腳步都格外沉重。
朝旅店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後又折了彎,往醫院去。受傷的小同學還在醫院治傷。性命雖無虞,但身上皮肉骨頭的傷,還是要注意些的。
雪中行走了大半個小時,才到得接收那輛翻車傷員的醫院。孫哲平一路詢問去找小同學,找到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兩位小同學恰好安排在一起,倒是方便探視。
孫哲平履著兄長的職責,對兩個小同學細心安撫了一遍。
末了,小同學麵麵相覷,互以眼神示意對方,這才由一人開口,道:“我們一醒來就問了佳樂兄的消息,聽聞沒有找到他。哲平兄,不知道你是否打探到了別的消息?”
孫哲平搖搖頭:“我這邊毫無頭緒,還想問問你們當時是什麼情況?”
一個小同學回憶:“佳樂兄坐在窗邊,當時窗半開著他還同我們說法國鄉間的霧氣同他家鄉春城怎樣不一樣…….”
孫哲平問:“那他理應離你們不遠才是?”
另一個同學回答:“倒也不是。車有動靜前,我們兩個離開了座位,他一個人在那兒的。”
方才的同學想象力十足:“他不是被拋出車外了吧。”
“…….是不是給拋出去了說不好,但他一定不在車內,否則怎麼有找不到的說法。”同學道。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卻見麵前的孫哲平一直凝著雙目不說話,自己便也停下了。其中一個當即攀到病床外,從自己的小小行李包中翻出一樣東西,遞給孫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