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時今日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為了“革命”,倒不如說是為了陸子軒。
如果沒有陸子軒,爰儀相信,此時此刻,她仍然是一個在交際場、娛樂圈裏活躍著的交際花。也許現在,她正在應酬著一個上流社會的有錢男人……
可是,冥回來了。她就再也不想待在風塵裏,再也不想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也再不想幫著張大帥做事了!她是個獨立的人,有獨立的思想,有獨立的姿態,她有她的孤高,絕不受人擺布!她要掌握她自己的命運,走她自己的人生道路。這道路,再也不是被上天安排的了!
如此想來,還真是諷刺得緊。她是張允大帥的“細作”,卻終究將張允拖到了“革命”這個漩渦裏……
但願,張允醒來時,能夠明白她的苦心吧。希望,張允和張奎東能夠化解冤仇,從此父子和好如初,共同奔赴革命的壯大事業!父子同心,其利斷金嘛!
“你在想子軒吧?”任白蘇從船艙裏輕步走了出來,站到了爰儀的身邊。
聞言,爰儀不覺尷尬一笑,她抬手拭去不知何時掛在臉上的淚水,勉強扯開一絲笑顏:“你呢?難道你沒有想他嗎?”
爰儀早就看出來,任白蘇對陸子軒有意。同是女人,爰儀當然能夠懂得任白蘇對陸子軒,是與眾不同的。那與眾不同,就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慕!爰儀愛過,所以她懂得。
“我呀,”任白蘇輕輕笑了笑,將目光投向了水天相接的地方,“以前想,現在不想。隻不過,我和你一樣擔心他的安危罷了。”
是的,她已經決心放下對陸子軒的情意了。
陸子軒當她是妹妹,那麼,以後,她也會把陸子軒當作親哥哥一樣看待。
“你怨我嗎?”爰儀輕輕說著走到任白蘇旁邊頓住腳步。
她這個問題裏的意思,任白蘇自是明白的。任白蘇和陸子軒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如若沒有爰儀的介入,也許陸子軒和任白蘇才是最般配的一對兒……
可是現在……
“不瞞你說,我曾經確實很怨你。”任白蘇淡笑著談起了自己的心事,“我對你很不滿,來源於兩個方麵。一是我對子軒的情,一是因為你的出身。”
“說說看。”爰儀很希望任白蘇能夠將她心中的不滿都說出來。也許,彼此打開心扉後,她和任白蘇,是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任白蘇又笑了笑:“你大概看得出來,我一向對梅姨娘很有意見。雖然我知道梅姨娘並不是什麼壞人,可我就是一直無法接受她和我父親的感情。不過現在好了,我爹的年紀,也漸漸大了,他也需要一個女人陪伴吧,所以我釋懷了。對梅姨娘一釋懷,我也看淡了你的出身。而且,你最近做的事情,不要說是你這樣出身的女子,我相信就是正常家庭裏出身的女子,也沒有幾個人敢做的……林爰儀,我雖然很嫉妒你得到了子軒的愛,但我同樣欽佩你,你是一個敢作敢當、有膽有識、風骨長存的奇女子!”
“謝謝。”能得到任白蘇的欣賞,爰儀打心眼裏高興。
“至於我對陸子軒的情……”任白蘇低眉淡淡而笑,繼續開口說著,“本來我是很怨你搶走了陸子軒的……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我也看到了你們之間的深情厚意……我以為,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是我,能夠站在他身邊的女人也會是我,可是我錯了……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我是錯得太過離譜了!我不明白為什麼陸子軒會對你產生‘愛慕’之情,但後來,我終於知道,原來你們的情緣是上天注定的……是從千年前就開始的……一段千年之前就開始的愛戀,我有什麼能力去阻止呢?既然阻止不了,我就隻能祝福你們。”
“那你釋懷了嗎?”
“要說完全釋懷是不太可能的……”任白蘇不願意欺騙爰儀,“但我,學會放下了……我和奎東……現在很好……”
“你和奎東?已經確定了嗎?”爰儀的眼神亮了亮,“什麼時候的事?恭喜你!”
如果任白蘇能夠和張奎東在一起,那真是一件好事!任白蘇和張奎東同為新時代的知識分子,他們兩人,實在般配極了!
“先別忙著‘恭喜’了,”任白蘇擺了擺手,“我還沒有和他說呢……”
“張奎東要是知道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壞的!”
任白蘇能夠放下對陸子軒的情,選擇張奎東,這是這些日子以來爰儀最期許的事情。任白蘇,是清茗的轉世,茗兒能夠遇到這麼好的良緣,爰儀自然高興得很。
眼前漸漸開闊起來,船隻已經逼近了對岸的渡口,爰儀和任白蘇都沒有再說什麼話了。她們看到,她們的前方,出現了一大片森林。
畫堂春,就隱在那片茂密的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