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之前,還會有一場年輕族人的比賽,獲勝者將獲得族長龍翎的祝福,甚至是賜名。
賜名是族人所能享受的最高榮譽,就好像景昀的“提摩”便是幼時被龍翎所賜。賜他名字時,龍翎本人也才剛滿十歲,而景昀比他小五歲,剛到對方一半的年紀。
每年初秋外出狩獵是龍族的傳統,景昀再熟悉沒有了,可眼前的一切讓他困惑,景昀從他阿媽的說話裏才知道,龍翎今年十三歲,距離他賜名提摩才過了三年,而自己也才八歲年紀。
八歲?
景昀下意識摸了摸左手腕,那裏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翌日豔陽高照,年輕小夥子們的聲音響徹天際,馬兒的嘶鳴伴隨著動物被捕獵的哀嚎,彙聚成龍族特有的生氣。
景昀慢吞吞從床上爬下來,小心地湊到門簾邊往外看。一夜無眠的焦慮讓他熬出了兩個青黑的眼圈。
因為自己昨天的魯莽,他被阿媽罰了在帳篷裏待到晚飯時才能出來。他用了一整晚的時間想為這一切找出個理由,卻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天光破曉時他終於放棄思考了。
他現在就想再看看龍翎,隻要看他平安無事,自己也就放心了。
“族長!”有小夥子騎在馬上叫了一聲。
周圍的姑娘也跟著歡呼起來,別看龍翎才十三歲的年紀,在族裏卻已經獲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和愛戴。
或許因為他在十三歲的年紀表現出了二十三歲的沉穩,連許多大人也下意識地將他當成了一個成年人,而忘記了他還是個半大孩子。
聽到呼聲,景昀頓時有些坐不住,可阿媽是個說一不二的女人,如果此刻跑出去,晚飯一定沒著落了。幼時被阿媽教訓出的陰影讓他即便在內心已經是個成年人的情況下,依然不敢輕易逾矩。
他在屋內難熬的轉了一圈,又找了根木凳踮著腳,撩開門簾往外看。
可是圍觀的人太多,礙於身高有限,他隻能看見眾人的後腦勺。
景昀抿唇,對如此弱小的自己心生沮喪。
“提摩?”門簾旁一個小小的怯怯的聲音響起,“提摩,你在做什麼?”
景昀轉頭,就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兒,踩著鹿皮靴子,套著棗紅色的小馬褂,正無辜地望著他。
對方腦袋上的毛參差不齊,中間靠後的位置還露了大片的頭皮,一根毛也沒有。
這別致的造型順利地喚起了景昀內心的記憶。
“亓笙!”他忍不住叫出聲。
阿笙被他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幾步,兩隻肥嘟嘟的手在腰上摸來摸去,最後摸到一個巴掌大的布偶兔子——大概是大人怕他弄丟,於是給栓在了腰帶上。
他將兔子抓過來抱住,一雙眼睛烏溜溜睜著驚恐地看著景昀。
亓笙說:“我阿爸說,你昨天不對勁惹惱了族長,你你你,你今天也不對勁嗎?”
這孩子顯然不知道“不對勁”是個什麼詞,大概以為是生了什麼病,有些擔心又不太敢靠近。
景昀搖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想他上一世冷靜自持,從來都被人高看一頭,重活一世反而越來越回去了,真是看到什麼都大驚小怪。
可……
景昀心裏發酸,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亓笙。
這是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好兄弟在龍族又叫“達希”,龍族人會有很多好兄弟,可不是每個好兄弟都是達希。
亓笙向來是個膽小鬼,自小喜歡跟在自己身後跑來跑去,又天真又傻,做事從來不過腦子,可就是這樣的達希,願意為了自己去虎族做奸細,最後慘死在了虎族族長手裏。
他的達希,他的好兄弟。景昀眼眶發酸,伸出去的手還沒挨到亓笙的腦袋,手腕卻被一人抓住了。
景昀一愣,抬頭,不知何時前麵擋著的人群分開,龍翎一身狩獵袍背著箭筒,正站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
“我的提摩。”龍翎看看他,又看看嚇得直哆嗦的亓笙,道:“怎麼眼睛又紅了?我是不是該考慮將你的名字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