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秋雨(1 / 2)

趙世熙出現在合慶宮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

合慶宮本就是座安靜的宮殿,入夜更顯寂寞。許是因為孤單的原因,合慶宮裏的燈在晚上從未熄來過,屋外的宮燈掛在廊上滴溜溜地跟著過廊風一起打轉。他未在院內做過多的停留,腳步輕踏越上二樓回廊,抬手扣門。

“是誰?”裏麵的人顯然未睡,聲音清醒如從屋子裏漏出來的燈光,泡在秋夜裏愈發清亮。

“和王之子趙世熙,求見如妃娘娘。”世熙道。

裏麵似乎略微沉吟了一下,隨即道:“進來。”

世熙推門而入。內室的帳幔低垂,如果正常主人應該早已在那帳幔之後進入夢鄉。然而如妃此時卻端坐於外廳桌前,桌上擺了文房四寶在,如妃立在桌前低頭作畫也不抬頭。

“世子你深夜造訪,必是有大事與我商量。”本是打著問號的一句話,她說的卻又極為肯定。她手中筆鋒忽轉勾出一尾焦葉。

世熙笑道:“如妃娘娘言重。娘娘差宮人送過去的口信我收到了,覺得有必要來見一見娘娘。娘娘既稱我‘故人既到’,我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你可奇怪我為何知道你住在宮中?”如妃抬起頭來看他,將下巴往內室抬了抬。世熙走過去掀起內室的帳幔朝內室看了一眼,有位女子伏於內室桌麵之上。他仔細聽了聽,那女子似是已經沒有了呼吸。他步上前去,看到的是梅娘的麵孔沉睡在他眼前,他伸手前去探她的呼吸與脈博,果然如他所料。桌子上擱著一隻酒壺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寒酒,他將剩下的那半杯酒擱在鼻子底下聞過便又放回原處走了出來。

“是你害了她。”他道。

如妃搖搖頭,“不,是她害了她自己。她太癡情,逃回京中無非是想避開你,我怎能容許她如此軟弱?當她知道她把你的事情當作心事告訴我,或許會害了你的時候,一時想不開便自己飲毒而去。”

世熙看著她不再說話。她勾完最後一筆,終於抬頭置筆。

“我原以為我不會像她那麼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作完這幅畫,我覺得我得要休息了。”如妃走過他的身旁往內室裏走,又道:“世子,你沒錯,她的死與你無關。她隻是被她自己的心毒害。”

世熙走過去看如妃作的畫。她畫了一幅菊,全是未開的花苞,一個個將身體抱得緊緊的躲在繁葉後頭。

窗前燭火忽又暗,蠟燒字墨愁腸。

君言月圓歸複還,破竹作伐渡淺川。

西院池中菊開滿,東門盼君切。

菊若有靈犀,遲開數月謝人意。

他方將她所寫的句子在心中默念一遍看完,便聽到內室裏有輕輕的、碎了的陶瓷跌在地上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她紙上花開的聲音,奢華而清脆,不留餘地直切心髒最堅強也最脆弱的傷痛而去。

他走出合慶宮沒多遠又拐回頭去。如妃像是睡著了一樣躺在床上,地上碎著他方才看到的那隻酒杯,隻是裏麵的酒卻是沒有了,隻剩一地冰涼的杯子的碎渣。他將梅娘抱起來走出合慶宮去。

四仲遠遠看到他回來,便道:“王爺來了。”他將懷中的梅娘交給四仲,道:“將她葬了。”自己便走到屋子裏去。

“爹、宋棟。”

趙德正問道:“你抱回來的果真是梅娘?”世熙點頭,隧將自己合慶宮一行告知給趙德正,道:“恭王府是我去還是爹去?”

“我去。”趙德正道:“恭王之所以執著這麼些年,無非是因為當年他弟弟的事情。那件事情是由我經手,他心中恨我恨皇上,始終擱置不下這個包袱。解鈴還需係鈴人,必要時皇上會親自去跟他談,最好是他自己將同黨名冊交出來,那樣的結果對他是再好不過。”

“如果他並不是因為私恨,又當何處置?”宋棟道。

“最壞的打算便是沒有名冊。”趙德正道:“讓那些見風使舵、心術不正之人逍遙法外實非我等所願,如果那樣所有的努力全都白白浪費!如果沒有名冊,恭王便要上那斬頭之台,殺一儆百。。。。。。”他忽然道:“世熙,如果這件事情做得圓滿,你以後可有何打算?”

趙世熙想想,道:“唯一的打算就是離開京城。爹,我想與晴兒成親。”

此話一出趙德正的麵色瞬間變成灰土之色。宋棟見狀剛想要說點什麼,始終也沒有說出口。

“義父,我在外麵等你。”他走出去,順手關了房門。

世熙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他道:“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同我講?”

“你不能同晴兒成親!”趙德正壓製著心中的恐懼和怒氣,道:“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這卻為何?你不是也覺得晴兒挺好的麼?”世熙道。